峰峦起伏,层林叠翠,雾气丝丝缕缕如少女的发丝在微风中飘荡,带着淡淡的芬芳,伴着笛音袅袅,清脆悠扬,似清泉淌过心尖,忘却烦忧,诞生希望。
日光懒懒的铺洒在古林之上,穿过茂密的枝叶,仿若化作斑斓的蝴蝶飘飞起舞,忽然一股耀眼的火红跃入眼帘,那种红,红的生机蓬勃,红的不屈不挠,红的令人心神震撼。
这是一片不大的枫林,生长在小镇边缘茫茫迷雾间,任凭风吹雨打,却愈益绽放生命的光彩。
寒枫,这便是他们共同的名字,普通而又平凡。
此时,一道人影循着笛声在枫林中穿行,不多时,一株极其粗壮的寒枫跃入眼帘。
古枫盎然,存在了也不知多少岁月,粗糙的表皮,厚重的青苔,遍布时光的刻痕;枝杈伸展,直冲天际,仿佛巨人手撑青天,尽显刚强不屈本色,火红的叶片腾腾燃放着生命火焰。
人影在古枫前驻足,听着笛曲,举目向古枫望去:“云儿,又来这边了?”
沿着人影的视线,只见,古枫一条枝杈上斜靠着一个青年,白色加身,脚踩登云靴,长发束于身后,腰间一把佩剑折射着日头的光辉,清秀的脸庞焕发着青春的活力,带着阳光般的笑容,却也难掩苦难刻划的刚毅与坚强,明眸灵动,十指纤长,这一副容貌不知要羡煞多少花季少女。
姜云慢慢收起手中长笛,曲音平复,消失在茫茫古林之中,也不见他几个动作,便已然跃下古枫,出现在姜凌飞面前。
六年的时间带来了太多改变,十三岁的姜云早已敛去稚嫩,外在的气质也越发沉稳,并不壮硕的身躯中却蕴藏着别样的生机,然而却少有人真正知晓这几年姜云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犹记得数年前,当孟浪、薛言通过灵试向他告别,跟随村中长老一同前往世外之地时,心中直波澜起伏。
自那一日起,姜云更为刻苦的修行,他不愿只看着伙伴们渐行渐远,而自己却始终在原地徘徊,他想追上两人的步伐。
就这样,姜云心中越发坚定,沉浸于苦修之间,一步步踏着坚实的脚步。
直至有一天,在姜云的一再要求下,他生平第一次深入蛮荒丛林历练,也就在这一天他方才真正见识了其狰狞面容,而也正是从这一天开始,他的生活慢慢偏离了起先的方向。
古林苍茂,浓郁的水汽,凝而不散,种种复杂的气息缭绕鼻间,好似亘古不化的苍茫,埋葬了太多太多世人难以明了的过往。
姜云神色紧张,仿佛看到一双双赤红的眼瞳在林中闪烁,散发危险气息,而小酒却生龙活虎兴奋的窜向远处,没了身影,不知是跑去哪玩耍了。
周围没有什么声响,唯有姜云的脚步声,以及偶尔一两声鸟啼虫鸣,一时竟显得有些静寂。
“沙沙”,从旁传来细碎的音节,应是某种野兽途径此地,姜云立时警觉,双目炯炯,望向前去。
直至声响远去,他才微微舒了口气,紧绷的身躯缓缓放松下来,按长辈所言蛮荒之中可谓一步一凶险,往往一步不慎,就有性命之忧,由不得他不谨慎待之。
可突然,一道黑影直扑姜云而来,带着“嘶嘶”风声。
姜云一惊,正欲有所行动,发现却是贼猫小酒,不由心中暗叹:自己还是太过紧张。
然而,小酒一落在姜云肩头便不住“呜呜”叫着,面容尽是焦急,催促着他往回退去,姜云不解,满是疑惑。
恰在此时,狂风四起,一片巨大的阴影遮盖天穹,出现在丛林上空。
姜云直觉大难临头,却是不敢妄动一下,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天际。
这一看之下,竟寒毛炸立,冷汗如雨,他一下子想到了那几头荒狼,那种眼神是如此相似,只是眼前所面对的却是活生生的存在,生命旺盛,那种隐藏其间的凶厉,狂暴,让人仿若直面天威,生不出一丝抵抗之心。
这是一只巨雕,翼展也不知多少丈,双翅振动间,巨石崩飞,大树连根拔起,而此刻它正饶有兴致的盯着姜云,目中赤芒闪耀,似戏谑,似调笑。
姜云紧握双拳,怒目而视,即使明知不可敌,但他却莫名的不愿退却,一个人直面巨爪临空,伴着寒芒,当头罩下,大地龟裂,乱石穿空。
眼前的就是绝望吗?为何看不到光明?
有那么短短的一刹那,姜云眼中有一丝空洞,继而光芒爆闪,似有什么裂开般,一股强绝之力从体内喷涌,逆空而上,绽放出不屈的焰火。
“吼”巨雕仰天长鸣,出离的愤怒,其音贯穿长空,涤荡四野。
姜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最后只模糊瞥见一道白线横断天际,却是有人影破空而至。
迷蒙中,好似有人声议论,语中带着淡淡的担忧,可还未曾听清就又陷入了昏迷,等再次醒转却已是两天后了。
而这一天正值姜云九岁之秋,也许是上苍突然忆起了那许久的“七年之约”,又或是仅仅一次无关痛痒的玩笑,可姜云却几近死去。
漫无边际的虚无,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将去往何方,隐约间,有柔和的呼唤在四周徘徊,姜云挣扎着伸出双手想去触摸。
“云儿,你终于醒了!”
睁开眼,面前是一张布满泪痕的憔悴娇容,姜云心中一震,不禁热泪盈眶,颤抖着艰难吐出一字:“娘······”
可随即口中泛起一股腥甜,姜云瞬间忆起数日前的一幕,一丝明悟涌上心头:他得到了力量,强大的力量,可魂魄却已游走在崩溃边缘。
不知是高兴还是其他,姜云嘴角竟露出一缕难明的笑容,黑暗袭来,犹若这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那一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黑暗狂舞着,如猛兽择人而噬,招引着即将归去的灵魂。
姜云似孤魂野鬼行走在泥泞间,蓬头垢面,直至那扑面而来生命的红,在狂风暴雨中始终不熄。
刹那间,仿若醍醐罐体,振聋发聩,姜云仰天怒吼,胸中之情似火山喷发,他熬了过来。
回头间,一道身影站在不远之地,沐浴风雨,温柔中带着点异样的沧桑,一如今日这般。
“云儿,众长老已经同意,七天后,只要成功走过魂关你就可以出去了,这是你的路,我们不会过多干涉。”
古枫下,姜云看着父亲的面容,本应正当壮年,但发丝间缕缕银丝是那么刺目,无须太多言语,亦无须过多表示,只有简短的四个字,便是一生的目标与承诺:
“我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