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乘船夜过长江,
在底舱,我们对饮啤酒;
昏黄的光晕并不比花生米粗大。
两岸漆黑,猿声早已迁徙到泥石流的腹腔内。
江水,像一条虚线般淡远的脉冲,
偶尔保持着快乐的倦怠。
你不时喝下一口黑暗,
而我,也没有从甲板的风向上
畅饮到旗袍叉开的温暖。
事实上,我们从丰都鬼城出发,
到一个双喜临门的地方:重庆。
因果就这样安排着距离。
如果我的前半生活得像阴界的游魂,
那么,在被设计精美的漩涡,
反复沉底又抛起之后,
我遍体的暗礁变成了鳞甲。
后半生,我将放弃统治多年的酒桌,
去获取谦虚、魔术的核能。
枕着鱼背,途径了许多码头:
咸汗刺鼻的烟蒂、劣质的争强好胜……
似乎,只剩下电话断线的嘟嘟声。
星光,抬着悬棺,步步惊心。
我们是两个被漂流瓶认领的汉字,
在波诡云谲里颠簸。
你说,死亡,无非回家。
我想起一大片竹林,野生的光线
在错落呻吟,家乡的少女们都很湿润。
早晨,云端金阁寺的气味
将汽笛催醒。江面上,
漂浮着梦的黑白裸体。
菜市场的时辰。主妇提着篮子,
采购莴苣、生姜和牡蛎,
没有诗集,没有雏菊。
所有的街道都通向火锅店。
那一刻,你层层脱落的面具仿佛在补天。
凭常识,我在庸凡的日子幸存了下来。
-2012·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