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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野餐

刘队长打电话喊喝酒,说在家里整,我十分奇怪。如今生活水平高了,有客了都是拉酒店战斗,谁耐烦钻屋内窝憋!何况次次请客,他的档次都是县城最高级的“国际饭店”,今儿怎么了?

刘队长是上初中时的称呼,当时,同学中的害(西峡方言“坏”读作“害”)娃儿们结成伙,自称“敌后武工队”,尊他为队长。到社会上后他混到了局长的位置,如今退休,人们仍喊他局长。而我们这些老同学呢,却仍称他队长,他也很喜欢我们这么喊。

共来五位同学,刘队长当惯了领导,次次喝酒前都要官气十足地讲几句,这次照样。

他说:“先生们,县一中‘敌后武工队’的战友们,我宣布,野餐宴会正式开始(掌声)。这个宴会,你在西峡县所有酒店中见不到,你吃过的野餐也绝对没这个味儿。因为今天,酒除外,上桌的所有东西全是野味,包括主厨——”

他用手指指厨房道:“都知道吧,你们的嫂子娘家是二郎坪乡野人谷的,为了保证野餐味纯、地道,今天所有的菜都由你们的野嫂加工(掌声)……”

刘队长的夫人咣当一下从厨房蹦出来了,指着丈夫的鼻子道:“少说些圣人蛋话!头道菜都快起锅了!”

刘队长道:“好,第一项,喝野茶。”

他开始给每人斟茶,并介绍:这野茶是野菊花泡的,野菊花是他和野嫂在寺山采的,没受污染,绿色食品。喝后明目泻火,补肾壮阳……当他到我面前时突然停住道:“哦,栓成,我记得你喜欢喝茉莉花茶呀,是不是专门给你泡点茉莉……”

我忙说:“不不不,茉莉花是家花,喝够了,正想尝尝野花……”

大家喝着,赞声不绝,都说味儿美死了,过去仅仅是听说,想不到野花确实比家花香啊。

第一道菜端上来了,是红烧野猪肉。同时给每人斟酒,用的是二两高脚杯。刘队长道:“人生几何,野味得吃,好酒得喝,我先喝为敬。”

咕咚咕咚,满满的二两杯空了。他又斟上道:“来,共同举杯。”

野猪肉的最大特点是肉丝粗,肉皮厚,这可能与它们长期为了生活,在悬崖深沟之间奔波有关吧。皮厚了产生胶质,肉粗了激发豪迈之气,总之,与那种靠喂生长激素的家猪肉比,味道相去霄壤,马上,赞扬声又此起彼伏。

第二道菜是“黄炯野兔”。俗话说,飞禽走兽,兔子狗肉。野兔属肉中之王,加上野嫂制作办法奇特——全用石龙堰黄酒炯,香味绵长醇厚,一同学说:“哎哟,肚子非撑得三天不用吃饭了。”

紧接着端上“醋熘野山药”、“麻辣野芹菜”之类,不知不觉间,三个“手榴弹”已成空瓶,第四个“手榴弹”也剩半瓶了。

同学A,巧言善辩,当年为“武工队”外交部长。他眼珠一转,舌头很艰难地翻着过儿说:“武工队战友们,我提个建议,叫野嫂出来,咱们说声谢谢行不行?”

掌声。

野嫂从厨房出来了,疲惫不堪的。

A同学说:“为了谢谢野嫂对我们的厚爱,为了野嫂在野餐中的辛苦,我想给野嫂献一支歌,希望野嫂喜欢……”

又是掌声,外加“好啊好啊”之类的乱喊。

A同学用指头代替梳子,整理一下头发,摇摇晃晃地站起,手扶桌子,舌头硬着唱:

送你送到小村外,

有句话儿要交代。

虽然已经是百花开,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同学们一齐极认真地打节奏:“咚里的咚、咚啦咚咚咚……”

高潮菜为“泡野鸡”。这菜的巧处是用五香作料熬好后,将野鸡丢进去泡上两天,再文火卤两小时。肉丝粗粗的,但入嘴即化,闻见都香,也叫人美死了……

宴会在亢奋的《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合唱中落下帷幕。

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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