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不到百里外的冀州广宗城内,三个身披道袍之人,拾级而上,缓缓登上了南城门那座最高的塔楼之上。
居中而立的,正是被无数黄巾军奉为大贤良师的张角。
令人意外的是,在他两侧,却是目前还不太为世人注意到的两个同样堪称妖孽级的人物:
一个张修,在巴郡之地已经如日中天,并且被当地信-众奉为妖神一般,并尊崇为“鬼师”。
一个张鲁,则是后来杀掉了张修,并且全盘继承并改良了张修的五斗米道衣钵,在刘备入川时给他制造了许多麻烦,声名最后完全盖过了张修,而被尊崇为“君师”。
当然,这时候的张鲁,还只是其祖父天师道教主张陵座前的一个小跟班。因为其张良后裔身份所限,他们还不想大张旗鼓地与汉室朝廷公开为敌,但又碍于同道之门,并且又早与张角举事之前就已有约在先,所以这次便将还是一个少年郎的张鲁派了过来充数。
但尽管如此,这也已经足够张角眉开眼笑的了。
这三个妖孽此刻凑在一起,并同时出现在冀州大地上,不用问,自然是奔着张角而来的。
“道师,你说的那敦煌少年侯爷刘域刘云上,果真有异人异相。既如此,你当初为何不直接将他抓入广宗城中?如今又要费些手脚,实在是叫人气闷得紧!”
作为南北呼应,互为犄角和策应,这个方略是在张角起事之前,几方都是商量好的。而且,位于西北、西域和南方的先零羌、湟中义从胡以及武陵蛮、板蛮等几族头人,也早已暗通曲款,按照约定在各自控制的地盘,纷纷起了刀兵。
但是真正出了兵,又派了人前来冀州的,却只有他们巴郡五斗米道一家。而张鲁还是少年郎,所以,能够表达不解,有资格这样质问的,也只有张修了。
面对张修的问话,张角倒也毫不隐瞒,将手一摊道:
“不瞒鬼主道兄,说来也是惭愧得紧,某这借助鸟衣御风而行的神技,实在是刚刚习得第一层。托起自己这一个肉-身尚有些勉强,况乎再去挟持一人耳?”
当然,这句话他还是隐瞒了一大半的真实信息。
比如刘域的那一枝完全由天外陨石打造而成的乌黑陨铁长矛,当它激战后的那种令人费解的灼烧感,以及那少年侯爷刘域,一旦对阵后的那种宛若被一张看不见的保护网层层包裹,甚至莫名其妙就会出现的一个巨大气场,都是张角至今都没有想通,而不愿意拿出来与外人分享的秘密。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费尽周折,甚至不惜以后将整个雍州、益州乃至一半的交州,许诺在取得天下后交给五斗米道公管,方才请来了张修前来冀州助战。
张角的话,因为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倒也没有引起张修的怀疑,在他诧异了一下之后,心底甚至多少还有一些幸灾乐祸了一下,方才装腔作势地捻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须哼哼道:
“原以为道师已能御风而行,总算可以将我道门发扬光大,谁知我门道法终究是深远广大,连道师这样的道行也才刚刚窥得一层。罢了,那就明日随道师走一趟,也好教我五米斗道好生瞧瞧那个如日中天的小侯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张角暗笑一声,马上打了一个稽首道:
“多谢鬼主道兄,如此,有我等三人三才合一,想那小娃娃刘域定是跑不了啦。”
张飞睡了一觉,第二天一醒来,顿觉神清气爽,当即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床榻,发现与他不过丈许远的那个酸文人戏志才,也正张着一双探究的眼睛望过来,顿时哈哈一笑:
“俺就说嘛,那小侯爷也太小瞧我们了,非要说什么留院观察一晚上,简直把俺张飞当做了一个娘们来供着。且等他来,俺非得将他举起来试试俺的牛力!”
“匹夫——”
戏志才在心里鄙夷地笑骂了一声,心情却又是不由得跟着大好,上下其手,在自己身上四处摸了一遍,随即合衣下床,徐徐向帐外走去。
昨日他一醒来,那个被曹公临时征调顶替他的孔介,便修书一封,连夜派快马将这个喜信送回了曹营。
不仅如此,他还固执地在帐外守了一个晚上。这冀州的冬日,寒夜北风如刀,冷气似剪,也不知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竟然一出来他就迎了过来。
“戏先生,”孔介四处看了一眼,随即压低声音道:
“曹公命我前来接替先生学图,实则对先生另有交待。”
戏志才也机警地扫视了一下四周,颔首道:
“曹公所言,可是教我想尽一切办法,速速离开此地?”
孔介一愣,马上心悦诚服地点头道:
“诚如斯言,果然如曹公所言,无须在下多言,只消一句,先生定能即刻猜得曹公所忧乃何事哉。先生大才,介心服口服也。”
戏志才摆摆手,凝神道:
“此地不是说话的去处,勿须多礼。我且问你,曹公既然已有所安排,汝此次前来替换与吾,可预留军马于附近山野暗处,领军之人是曹洪还是夏侯惇?”
这、这都叫你能猜得到?
孔介目光又是讶异地闪了一闪,随即见怪不怪地微微一拱手道:
“临行时曹公是与我了一支军马,统兵之人乃是曹洪大人。不过,是在下僭越,斗胆劝说了曹公将一千五百兵马换做了三百轻骑,并一人双骑。这三百兵马,一直都在大营外百里内的山野之间隐蔽游弋,只待先生醒来。”
戏志才听了也是两眼一凛,定睛将孔介重新端详了一眼,颔首赞道:
“善,大善,汝之才,当不在吾之下。如若此番顺利回去,吾定当在曹公面前大大举荐与你。”
孔介听了,不觉面色一红,扭捏了一下,随即摇头道:
“先生谬赞也,介此法,乃是那刘小侯爷首创之长途行军之法,当不得先生如此举荐。”
戏志才一听,顿时面露不悦道:
“真是岂有此理,一人双骑,本是古已有之的骑乘奔袭之术,何时变成了他的首创?我们不可妄自尊大,但也不能妄自菲薄,一知半解,更要不得也。汝有可造之材,切勿因他人的光环而迷失遮蔽了自我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