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乌蒙
是该落雨了吧?他抬起头,看着被砖瓦所局限的天空,忘了手中的动作。
忽的听得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木穸。”木穸还未来得及回头,却被人叫住了,“怎的又在白日与周公谈天呢?”
是许家三公子!
想当时自己来到许家地盘时,身份倒是风光得很。道是木家的大公子,是贵客,要好生招待。——除去外层辞藻的掩饰,不过是变相的软禁罢了。
谈到许家三公子,木穸的记忆是极其深刻的。初见时,木穸也被许家三公子的肤色之白惊住了。
两人都生得白净。
可木穸的白是那种常年累月足不出户的白,曾有一位棺材店的伙计说,人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木老板倒是近尸者白。
而许家三公子的白却是不同于木穸的,白中带着病态,就连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虚弱的气息。像极了纸片做的人,好似风一吹,便没了影。
“许三公子寻在下有事?”木穸理了理袖子,他并不想牵扯到过多的事情,该遵循的礼数也是得全部依照的。
那许家三公子显然为木穸这么生疏的口吻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我与你说了,与我无需这般恭敬,你现这一口一句许三公子,在下的,倒也生疏!”
随即许家三公子顿了顿,又开口道:“我名叫许纠,年数又较你小些。你若是嫌麻烦,唤句许三亦可。”
木穸接过许三公子的狐裘大衣,瞧着那羸弱的身子,思虑一番后道:“屋外风大,进屋吧,否则待会儿你又得咳个未完。”
“你倒是将我看做娇滴滴的女娃了。”许三公子笑着道,随即变了变脸色,那一副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很是违和,道:“二哥将要去雁惊城,去当一个‘筹码’。”
听了这话,木穸递茶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几分,强忍下心中涌起的不适感。
“你,你怎么了?”许三公子一把握住了木穸那颤抖着的手,不想却被木穸冷冷的推开来。
“没事。”
听到该有的回复,许三公子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道是他二哥往了雁惊城当质子,他到时使些手段让大哥失权,那么权利便是他的了。
“我本就不明白,为何非得是长子继承,同样都是一个娘胎的!这本不应该如此,一些都不公平。”许三公子情绪有些激动,透过白皙的皮肤都可隐隐看见血管。
木穸则一副悠然的模样,用杯盖挑逗着杯里沉浮的茶叶。
听到许三公子的话,他不由得一笑。
何之谓公平?世上最公平的事莫过于所有人终究都会化作尘土。
想来这许家三公子的怨念倒是憋屈了不久,真怕自己与他交谈多了,自己也会像他那般。
“木穸,你不恨么?”
“啊?”忽然被提名了的木穸愣了愣,随即才反应了过来,道:“我为长子,无权罢了。这有什么好恨的。”
“我真想我是你这般的身份呵!”许三公子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又继续道:“若我为长子便好了,按这身份,我是断不会像你一般不说半点拒绝的话,就被送去当质子的。”
木穸听见许三公子的叹息,心中又是一阵感慨,原的自己都可成为别人所羡慕的人。
可惜,表层的风光罢了!哪里有真正风光的人?不过都是活在虚伪的金钱裹饰中的人尔尔。
“许三公子,人道是喝酒会醉,怎的你喝茶也醉了。”木穸开口打趣道,企图转移话题,他着实不想被人提起过去那些不堪的往事。
许三公子红着眼看着木穸,其中闪射出的恨,真切的很,道:“我许三儿就是醉了呵!怎的我会对你这么个木头说这番话。天晚了,我回去了。”
“我送你。”木穸起身拉开了门。
门是长久失修的,一拉便发出极其尖锐的声音。
“不必了。”
生气了吧,木穸看着那渐远的身影笑了笑。若是没那份势利的心态,许三公子倒是可以深交的一个人。
天乌蒙得深沉,于冬天,本不应该是这天气的。
想来倒是许久未尝见过雪的模样了,十九年了,自五岁那年起,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自己一个人的日子倒是百般无聊的,木穸呆呆的坐在门外的台阶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被这么软禁一辈子,若是如此唯一的好处便是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不必娶妻,不必生子,不必参与到尔虞我诈之间…
忽的院子外一阵喧嚣。还记得当初来这儿的时候,有一个老妪告诫过自己,无论何事,将好奇心压压,这里没那么简单。
他起身走进了屋内,心想,许久未给死人化过装了,想来往后得幸出去,也是要靠这手艺谋生的。
寻了半日才发现屋内的工具除了一面磨的粗糙的铜镜便只剩下一把带连着尘埃的木梳。
罢了,早些睡。
才方将屋内的摇曳的烛光吹熄,砖瓦搭成的屋顶便传来一阵轰动的声响。
隐隐约约听得一阵侍卫的谈话声。
“进了这里?不管了,咱爷说了,木家那大公子不受宠,死了便死了,还省了不少粮食。”一个类似于头儿的人指挥道。
“听说这木家大公子还是近些年才被找回来的。”
“不就是个死开棺材店的么?铁是天天上门拉关系才被木家认回去的。”
“…”
忽的,一声稍带强制性的声音传来:“你们身份还未尝到公子这个地位,也敢指指点点?”
随即又大呼道:“木公子,许大公子唤你过去。”
还未等木穸反应过来,便被人抓住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