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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

第二十七章 (3)

“那么你以为怎样,”他说道,“转机是过去了还是来临了?”

“你好点了,这是我看到的,也是让我高兴的。”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回答说。

“那好极了,高兴总不是坏事。你可记得,派人到她那里去了吗?”

“派人去了,当然。”

好转并未持续多久。病情重又发作起来。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坐在巴扎罗夫身旁。看起来好像有一种特殊的痛苦在折磨着老人。好几次他想要说话,但是没说出来。

“叶夫盖尼!”他终于说出来了,“我的儿子,我亲爱的、心爱的儿子!”

这异乎寻常的呼唤对巴扎罗夫起了作用……他稍稍转过头,显然在挣扎着克服神智昏迷的重压,说道:

“什么,我的父亲?”

“叶夫盖尼,”瓦西里?伊万诺维奇接着说。他面对巴扎罗夫跪了下来,虽然他没有睁开眼睛,看不见他,“叶夫盖尼,这会儿你好点了,上帝保佑,你会痊愈。你就利用这点时间,给我和你妈一点儿安慰吧,请你履行基督徒的义务吧!我同你说这话,那是可怕的事。但是如果永远……那就更可怕了,叶夫盖尼……你想一想吧,这样的……”

老人的声音中断了,虽然儿子仍旧闭眼躺着,但是有种奇怪的表情从他的脸上闪过。

“如果这样做能够给你们安慰,我不反对。”他终于说出来,“不过我觉得还不必着急,你自己说的,我好点了。”

“好点了,叶夫盖尼,好点了。但是谁知道呢,要知道,这都是上帝的意志啊,履行完义务之后……”

“不,我要等一等,”巴扎罗夫打断他的话,“我同意你的意见,是转机来临了。如果我和你都错了,那就没法说了!反正失去知觉的人还可以举行圣餐礼呢。”

“别这样说,叶夫盖尼……”

“我要等一等。这会儿我想睡觉了。别打搅我。”

他不像刚才似地把头转过去了。

老人站起身来,坐在安乐椅上,托着下巴咬起自己的手指来……

带弹簧座的马车的响声在这偏僻的乡村里是特别明显的,突然他听到了这样的马车声。轻快的车轮声越来越近,连马的响鼻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了……瓦西里?伊万诺维奇一跃而起,向窗口跑去。一辆套着四匹马的双座轻便马车驶进他的宅院。他还没有弄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单凭着一种莫名的高兴的冲动,便跑到了台阶上……穿着制服的仆人打开了马车门:一位蒙着黑面纱,穿着黑斗篷的夫人走下马车……

“我是奥金佐娃,”她说道,“叶夫盖尼?瓦西里耶夫还活着吗?您是他父亲?我送医生来了。”

“恩人啊!”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大声喊道,他抓住她的手,哆哆嗦嗦地贴到自己唇边,这时,安娜?谢尔盖耶夫娜带来的医生,一付德国人面孔的戴眼镜的小个男人,不慌不忙地走下马车。“还活着,我的叶夫盖尼还活着,现在他得救了!夫人!夫人!……天使从天上降临我们家了……”

“天哪,怎么回事呀?”老太太喃喃地说着,从客厅里跑出来,虽然还没弄清所以然,却立刻就在门厅里趴到安娜?谢尔盖耶夫娜脚前,像个疯子似地吻起她的衣服来了。

“您这是干什么?您这是干什么?”安娜?谢尔盖耶夫娜一再地说着。但是阿里娜?弗拉西耶夫娜根本不听她的话,而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只是重复着:“天使!天使!”

“病人在哪里?(此句系德文。)患者在哪里呢?”医生不无某种愤懑地说。

瓦西里?伊万诺维奇顿时醒悟:“在这里,在这里,请跟我来,尊敬的同行(此句系用俄语拼成的德语。)。”他按照过去的记忆补了一句。

“哎!”德国人酸溜溜地裂了裂嘴说。

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带他走进书房。

“安娜?谢尔盖耶夫娜?奥金佐娃派来的医生,”他俯身到儿子的耳边说道,“她本人也在这里。”

巴扎罗夫突然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安娜?谢尔盖耶夫娜?奥金佐娃在这里,她给你请来了这位医生先生。”

巴扎罗夫的目光巡视周围。

“她在这里……我要见她。”

“你会见到她的,叶夫盖尼,但是先要同医生先生谈谈。我要给他们讲讲整个发病的经过,因为西多尔?西多雷奇(本县医生叫这个名字)走了,我们要作个小小的会诊。”

巴扎罗夫看了德国人一眼。“好吧,快点讲,不过不要说拉丁文;因为我听得懂jam moritur(拉丁文:快要死了。)的意思。”

“显然,这位先生精通德语(原文系德语。)。”埃斯库拉皮乌斯(罗马神话中的医神。)的新弟子对着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开口说道。

“我……有(原文是用俄语拼写的德语。)……最好说俄语吧。”老人说道。

“啊!那么这是怎么……请……”

会诊开始了。

半个来小时后,瓦西里?伊万诺维奇陪着安娜?谢尔盖耶夫娜走进书房。医生悄悄地告诉她,病人没有痊愈的希望了。

她看了巴扎罗夫一眼……便在门口站住了,这张激昂的同时又像死人般的脸和那张凝视她的浑浊的眼睛,使她大吃一惊。她简直吓坏了,这是一种冰冷的让人心烦意乱的恐怖。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假如她真的爱过他,应当不会有这种感觉。

“谢谢,”他吃力地说,“我这可没想到,这是好事。我们这不又见面了,像您所答应的那样。”

“安娜?谢尔盖耶夫娜是那样好心肠……”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开口说。

“父亲,请你离开我们。安娜?谢尔盖耶夫娜,您答应吗?看来,现在……”

他以头示意指着他那四肢伸开的软弱无力的躯体。

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出去了。

“好的,谢谢,”巴扎罗夫又说一遍,“这颇有沙皇气派。听说,沙皇也探视垂死的人。”

“叶夫盖尼?瓦西里耶夫,我希望……”

“唉,安娜?谢尔盖耶夫娜,让我们都说实话吧。我已经完了,我已经倒在车轮下了。很清楚,关于未来没有什么可想的了。死亡是个古老的玩笑,但是对每个人来说却是崭新的。直到现在,我并不害怕……而那边,无知觉的状态即将到来,完结啦!(他无力地挥挥手。)好吧,我对您说什么呢……我爱过您!过去就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更不用说了。爱情是个形式,可我自己这个形式已经在分解了。我最好还是说说您是多么美好吧!这会儿您站在这里,那么漂亮……”

安娜?谢尔盖耶夫娜不禁全身一震。

“没什么,不要担心……请那边坐……不要走近我:我这病是会传染的。”

安娜?谢尔盖耶夫娜迅速走过房间,坐到巴扎罗夫躺的沙发床的旁边的安乐椅里。

“多么慷慨大方!”他低语着,“啊,多么近,那么年轻,那么清新,那么纯洁……在这个龌龊的房间里!……永别了!愿您长寿,这是最好不过的,您好好享用吧,还有时间。您看,这是多糟糕的景象:压得半死的蛆虫,还在鼓起肚子挣扎。因为它也想过: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呢,我不能死,哪里话!有任务,因为我是巨人!现在巨人的全部任务——尽量死得体面些,虽然这事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总而言之,我不会摇尾巴的。”

巴扎罗夫不说了,用手到处摸自己的茶杯。安娜?谢尔盖耶夫娜没有摘下手套,提心吊胆地喘息着,给他喝了口水。

“您会忘记我的,”他终于开始说了,“死人不是活人的同伴。父亲会对您说,比如,俄罗斯失去了怎样一个人……这是瞎说;但是也不必去纠正老人的话。用什么哄孩子都行(俄国谚语:只要孩子不哭,用什么哄他都行。)……您知道的。对母亲也请您稍加抚爱,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在你们上流社会里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的……俄罗斯需要我……不,看来是不需要。那又需要什么人呢?需要靴匠,需要裁缝,卖肉的……出售肉食……卖肉的……等等,我糊涂了……这里有片森林……”

巴扎罗夫把手放到额头上。

安娜?谢尔盖耶夫娜向他俯下身去。

“叶夫盖尼?瓦西里耶夫,我在这里……”

他一下子抓住她的手,欠起身来。

“永别啦,”他以突如其来的力量说道,两眼闪烁着最后的光辉,“永别啦……您听我说……要知道那时候我不曾吻你……对那即将耗尽的油灯吹口气吧,让它熄灭吧……”

安娜?谢尔盖耶夫娜把嘴唇靠到他的前额上。

“满意啦!”说毕他便躺回到枕头上,“现在……一片漆黑……”

安娜?谢尔盖耶夫娜轻轻地走出去。

“怎么样?”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小声问她。

“他睡着了。”勉强听得见她的回答。

巴扎罗夫已经注定不会醒来了。傍晚他进入完全昏睡状态,第二天便死了。阿列克谢神父给他做了宗教仪式。在给他做涂油仪式时,圣油刚触及他的胸部,他的一只眼睛睁开了,好像是看到穿着袈裟的神父,香烟袅绕的手提香炉,圣像前的蜡烛,他那死沉沉的脸上一瞬间映现出某种类似恐怖颤栗的神情。当他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举家掀起一片痛哭声,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心里突然升起一阵愤怒的感情。“我说过,我要诉怨的,”他声音喑哑地吼叫着,他满脸通红,整个脸都扭歪了;他在空中挥动拳头,像要威胁什么人。“我冤哪,真冤哪!”但是满脸泪水的阿里娜?弗拉西耶夫娜却紧抱住他的脖子,于是两人一块叩头跪拜。“就这样,”后来安菲苏什卡在下房里对人讲,“并排着,两人把头低下去,就像一对正午时的羔羊……”

然而中午暑热会过去,黄昏和夜晚会来临,又可以回到宁静的安身之处,受苦受难,疲惫不堪的人们在这里可以甜甜地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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