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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1)

第二十五章 (1)

在尼科尔科耶的花园里,卡佳和阿尔卡沙坐在一棵高大的白蜡树树荫下的草土墩上。菲菲在他们身旁,趴在地上,它的长长的身躯优雅地折了一个弯,猎人们称赞说这是“鱼美人的卧姿”。阿尔卡沙和卡佳都默不作声;他手里拿着一本半打开的书,而她正在从提篮中挑选里面残余的白面包屑,把它们抛给一个不大的麻雀之家,这些麻雀以它们特有的怯生生的勇敢在她的脚下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微风摇动着白蜡树的树叶,推动一片片淡金色的光斑,在阴暗的小路上和菲菲的背上,来来回回地滑动着。阿尔卡沙和卡佳身上罩着一片匀称的树荫;只是她的头发上偶尔闪亮一条明亮的光线。他们俩人都默不作声,然而正是这沉默不语和并肩而坐之中说明了他们那种信赖的亲近:他们每个人仿佛都不用去想身旁的人,只是暗自高兴他的近在身旁。自从上次我们见到他们,他们的面容也发生了变化:阿尔卡沙仿佛更平静了,而卡佳则显得更妩媚,更大胆。

“您不觉得吗,”阿尔卡沙开口说,“白蜡树在俄语里真是个好名字:没有一种树能像它似的在大气中那么容易地透过光亮,而且那么明亮。”(白蜡树俄文为ясень和ясен“明朗”发音相近。)

卡佳举目向上看去,说道:“是的,”阿尔卡沙想,“这一位倒不嫌我辞藻美丽。”

“我不喜欢海涅,”卡佳用目光示意阿尔卡沙手中拿着的那本书说,“无论他是笑还是哭我都不喜欢;可是我喜欢他的沉思,他的忧郁。”

“我喜欢他笑。”阿尔卡沙说。

“这还是您身上讽刺倾向的旧痕迹……(“旧痕迹!”阿尔卡沙想,“让巴扎罗夫来听听!”)过些时候,我们会把您改变过来的。”

“谁来改变我呀?您吗?”

“谁?姐姐呗;波尔菲里?普拉托内奇呗;您已经不同他吵架了;还有姨妈,您陪她去教堂已是第三天了。”

“那是我无法拒绝!至于安娜?谢尔盖耶夫娜,您记得,她本人在很多问题上是同意巴扎罗夫的意见的。”

“那时姐姐是在他的影响之下,正如同您一样。”

“同我一样!莫非您现在看出我已经摆脱他的影响啦?”

卡佳没有出声。

“我知道,”阿尔卡沙继续说,“你们从来都不喜欢他。”

“我不能对他进行评断。”

“您知道吗,卡捷琳娜?谢尔盖耶夫娜?每当我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我都不相信它……没有我们每个人不能对之进行评断的人!这只不过是个托词罢了。”

“那好,我先告诉您,他……不是我喜欢不喜欢他的问题,而是我感觉到,他同我是心性不同的人,我对他是心性不同的人,连您对他也是心性不同的人。”

“这是为什么呢?”

“怎么对您说呢……他是凶猛的,而我同您是驯顺的?”

“我也是驯顺的?”

卡佳点点头。

阿尔卡沙在耳后挠了挠。

“您听我说,卡捷琳娜?谢尔盖耶夫娜:要知道这实际上是叫人挺不高兴的。”

“莫非您愿意当个凶猛的人吗?”

“倒不是凶猛的人,而是强有力的、刚毅坚定的人。”

“这是不能想做就成的……比如您的朋友并不想做这一点,可是他身上就有。”

“嗯!那么您是说,他曾对安娜?谢尔盖耶夫娜有很大影响?”

“是的。但是任何人都不能长久地对她占据上风,”卡佳小声地补充说。

“为什么您这么想呢?”

“她很高傲……我的意思是说……她非常珍重自己的独立。”

“谁不珍重独立呢?”阿尔卡沙问,而他的脑子里却闪过:“它有什么用呢?”“它有什么用?”也在卡佳的脑子里闪过。经常友爱地聚在一起的年轻人,必定会产生同样的想法。

阿尔卡沙微微一笑,稍稍向卡佳靠了靠,小声对她说:

“您得承认,您有点儿怕她。”

“怕谁呀?”

“她。”阿尔卡沙意味深长地重复说。

“那您呢?”卡佳也反过来问他。

“我也是;请注意,我说的是:我也是。”

卡佳伸出手指威吓他。

“这让我很感惊奇,”她开口说,“姐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您抱有好感,比您第一次来时好得多。”

“原来这样!”

“您没有注意到吗?这不让您高兴?”

阿尔卡沙沉思起来。

“我何以能得到安娜?谢尔盖耶夫娜的厚待?莫不是因为我给她带来了您母亲的信?”

“有这个缘故,还有别的原因,我不告诉您。”

“这是为什么呢?”

“我不说。”

“噢!我知道:您很固执。”

“很固执。”

“善于观察。”

卡佳从旁看了阿尔卡沙一眼。

“大概,这惹您生气了吧?您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种观察力您是怎么得来的,您身上确实有这种观察力。您是这样的胆小,很不容易相信人,落落寡和……”

“我一个人生活久了,不由得便习惯思考。我真的落落寡和吗?”

阿尔卡沙向卡佳送去感激的目光。

“这一切都很好,”他继续说下去,“但是处在您的地位的人,我是说有您的家业的人,很少具有这种天赋;真理很难达到他们那里,就如很难达到沙皇那里一样。”

“可我也不是富人啊。”

阿尔卡沙吃惊了,没有立即明白卡佳的意思。他顿时想到:“真的,整个家产都是姐姐的。”这个念头对他并非不愉快。

“这一点您说得多么好啊!”他说。

“什么呀?”

“您说得好。简单、既不羞怯,也不卖弄。顺便说,在我想象中,一个人知道自己穷并且马上公开说他很穷,在他的感情里必定有种特别的东西,有某种的虚荣心。”

“由于姐姐的仁爱,这方面的东西我一点儿都没有体会到。我之所以提到财产是因为话说到这里了。”

“是的。但是您应承认,我刚才所说的虚荣心,您身上也有点儿。”

“比如说呢?”

“比如说,您——请原谅我的问题——您不会反对嫁给一个有钱的人吧?”

“假如我很爱他……不,看来,即使那时我也不会……”

“啊,您瞧瞧是吧!”阿尔卡沙大声喊道,过了一会儿,又说:“为什么您不愿嫁给他呢?”

“因为连歌曲里都在演唱那种不般配的状况。”

“您大概是想当家主事或者……”

“噢,不!这有什么意思?相反,我愿意俯首听命,只不过不平等是很不好受的。尊重自我而又俯首听命,这我能理解,这是幸福;但是屈从人下过日子……不,这样也可以。”

“这样也可以,”阿尔卡沙跟着卡佳又重复一遍,“是的,是的,”他接着说下去,“您真不愧是同安娜?谢尔盖耶夫娜一个血统;您像她一样独立不羁;但是您比较内向。我相信,无论如何您是不会首先表示自己的感情的,不管它是多么强烈,多么圣洁……”

“不这样又该如何?”卡佳问道。

“你们同样的聪明;您同她一样,个性很强,如果不是更强的话……”

“请您不要拿我同姐姐作比较,”卡佳急忙打断他,“这对我太不利了。您似乎忘了,姐姐又漂亮又聪明,尤其是您,阿尔卡沙?尼古拉伊奇,不该说这样的话,而且还这样板着严肃的面孔。”

“尤其是您;这是指什么呢,根据什么您认为我是在开玩笑?”

“当然,您在开玩笑。”

“您这样想吗?如果我确信我说的话,又当如何?如果我认为我表达得还不够强烈呢?”

“我不明白您的话。”

“真不明白吗?那么现在我承认,我似乎过高地估计了您的观察力。”

“怎么?”

阿尔卡沙一言不发地扭过身去,卡佳又在篮子里找到几块面包屑,便把它们扔给麻雀,但是她手臂挥动过大,吓得麻雀没有吃上便飞走了。

“卡捷琳娜?谢尔盖耶夫娜!”阿尔卡沙突然说道,“这对您,大概是无所谓的,但是您要知道,对于我,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代替您,包括您的姐姐。”

他站起来迅速走开了,仿佛是被他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吓坏了。

卡佳两只手连同提篮都垂到膝盖上,低下头,久久地注视着阿尔卡沙的背影。渐渐地,一片鲜艳的红晕微微地浮上她的面颊,但是嘴边并没有笑意,黑色的眼睛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和另外一种暂时无以名之的感情。

“你一个人?”她身边响起安娜?谢尔盖耶夫娜的声音。“你好像是同阿尔卡沙一块到花园来的。”

卡佳不慌不忙地把目光转向姐姐(她穿着优雅,甚至讲究,站在小路上,正在用张开的伞边轻轻抚动菲菲的耳朵),不慌不忙地说道:

“我一个人。”

“这我看见了,”她笑着回答,“他大概是回房间去了?”

“是的。”

“你们在一块看书了?”

“是的。”

安娜?谢尔盖耶夫娜托住卡佳的下巴,稍稍抬起她的脸。

“我希望,你们没有吵架吧?”

“没有。”卡佳说罢,轻轻地推开了姐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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