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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二章

我们的两位朋友一路上只偶尔交谈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默默地到达费多特。巴扎罗夫对自己不太满意。阿尔卡沙也对他不满。而且他心中感到一种只有年轻人才有的莫名的忧伤。车夫换好马,爬到坐位上问: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阿尔卡沙犹豫了。向右是进城的道路,可以从那里回家;向左的路却是通向奥金佐娃家的。

他看了一眼巴扎罗夫。

“叶夫盖尼,”他问,“向左走?”

巴扎罗夫背过身去。

“这是不是胡来呀?”他嘟嘟哝哝地说。

“我知道这是胡来,”阿尔卡沙回答说,“但这不是坏事吧?难道我们是第一次?”

巴扎罗夫把便帽一拉,盖住前额。

“随你便。”最后他说。

“向左走!”阿尔卡沙大喊一声。

轻便马车向尼科尔科耶村的方向驶去。但是两位朋友决定要去胡来之后,比刚才更固执地沉默着,甚至有点气呼呼的样子。

从奥金佐娃家的管家在台阶上迎接他们的态度,两个朋友已经隐约感到他们突发奇想的行动是缺乏考虑的。显然,人家没有料到他们会来。他们脸上带着相当尴尬的表情在客厅里坐了很长时间。奥金佐娃终于出来见他们了。她像平常一样殷勤地欢迎他们,但是对于他们的迅速返回却感到惊奇,从她那迟缓的行动和慢条斯理的言谈可以判断,对于他们的返回并不特别高兴。他们赶紧说明,他们只是顺路走过这里,四小时后便继续赶路,到城里去。她只轻轻地感叹一声,便请阿尔卡沙向他父亲致意,并派人去请姨妈出来。公爵小姐睡眼惺松地出来了,这使她那满是皱纹的、苍老的脸上更增加了恶狠狠的表情。卡佳不舒服,在房间里没有出来。阿尔卡沙突然感到,与其说他想看到安娜?谢尔盖耶夫娜,倒不如说更想看到卡佳。四个小时在说东道西毫无意义的闲聊中过去了;安娜?谢尔盖耶夫娜无论听人说话,还是对人说话,脸上都没有笑容。只是在告别时往日的友谊之情才在她心中仿佛略有所动。

“近来我犯了忧郁症,”她说,“不过你们不要在意,请过些日子再来玩,我这是对你们俩人说的。”

巴扎罗夫和阿尔卡沙默默的一鞠躬作为对她的回答。他们坐上马车,没在任何地方停留,直接回家,第二天傍晚便顺利地到达到玛里伊诺。一路上他们二人提都没提奥金佐娃的名字;特别是巴扎罗夫,他几乎没有开口说话,一直注视着大路的一旁,脸上一副紧张严肃的神情。

在玛里伊诺大家都特别高兴地欢迎他们。儿子长期不在家使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心里不安起来;当费涅契卡两眼闪着光芒飞奔进来向他报告“少爷们”的到来时,他欢呼一声,两脚摆动着,几乎在沙发上跳起来。巴维尔?彼得罗维奇感到某种欢快的激动,宽厚地笑着,握住归来游子的双手摇动着。绵绵叙语,一连串的询问。话大多是阿尔卡沙说的,尤其是在晚饭桌上,这顿晚饭一直吃到午夜以后。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吩咐拿出几瓶刚从莫斯科运来的黑啤酒,开怀畅饮,直喝得两颊通红,他一直在笑,有点像孩子似地又带点神经质地笑着。普遍的兴奋情绪也感染到仆人身上。杜尼亚沙不住脚地跑前跑后,弄得门不停地砰啪作响;甚至在深夜三点彼得还想用吉他弹奏哥萨克华尔兹舞曲。在静寂无息的夜空中琴弦发出如怨如诉悦耳的声音,不过,除了开头一段不长的装饰音,这个受过教育的侍仆没有弹出什么东西,他缺少音乐天赋,正如他缺少所有其它方面的天赋一样。

但是玛里伊诺的生活却并不怎么美满,不幸的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日子很难过。农场的事务一天天增加,整天毫无乐趣、毫无意义的忙碌着。同雇工的纠纷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有的人想找便宜或要求加薪,有的人拿到定金便溜之乎也;马匹生病,刀具像在火上烤过一样坏得很快。活儿干得马马虎虎。从莫斯科订购的一架脱粒机由于自身太重而不合用,另一台只用了一次便坏了;因为一个瞎眼的年老仆妇大风天拿着点着火的木头去熏自己的母牛而把半个牲口院都烧光了。……不错,据这个瞎眼婆子的说法,全部灾难的发生都是由于老爷想要生产某种过去没做过的奶酪和牛奶制品。管家突然变得懒惰起来,甚至开始发福了,正如所有俄罗斯人一吃上“自由自在的面包”必然发胖一样。远远望见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他为了表现自己的尽责尽力,便向在旁边跑着的小猪扔一木块或者对衣不蔽体的小男孩训斥几句,然而,大多是整天睡觉。签定了代役契约的农民不按时交钱,偷伐森林。

守卫人员几乎每晚都能在“农场”牧草地上捉到农民的马,有时打上一架才能把农民的马匹带走。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本想为踏坏禾苗而定出罚款,然而事情的结局往往是这些马匹在东家的牧马场上停留一两天便又回到自家主人那里去了。除此之外,农民之间常常吵架,兄弟们要求分家,他们的妻子不能在一幢房子里住了;一场斗殴突然而发,全村像听到口令似地都动员起来,拥聚到管理处的台阶前,要见老爷,有的打得鼻青脸肿,有的一副醉醺醺的样子,都来要求评理和惩处;喧嚣、呼号,女人的尖声哭号夹杂着男人的咒骂。虽然事先知道是不可能找到正确的解决办法的,但是仍旧要去审理敌对双方的是非,自己也喊得声嘶力竭。收割人手不够;邻近一家小地主出价一俄亩两卢布提供收割手,别看他脸上一副最和善的表情,骗起人来却是最没有心肝。本村的女人们也提出前所未闻的高价,而这时庄稼却在掉粒,这边收割还没安排好,那边奥彼昆斯基议会却在威胁着要求立即一点不欠地缴付利息……

“我一点儿力气没有了!”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不止一次地绝望地呼喊,“自己没有能力去跟人家打架,去叫警察局长来,为人做事的原则又不允许,可是没有惩罚的威吓是什么也做不成的!”

“别急,别急。”巴维尔对这件事总是这样说,他本人不过从鼻子里哼两声,皱皱眉头,捋捋胡子而已。

巴扎罗夫对这些“麻烦事”远远地保持着距离,况且他作为客人也不便干预人家的事务。来到玛里伊诺之后第二天他便开始研究青蛙,鞭毛虫,化学成分,一直忙这些事情。阿尔卡沙却正好相反,他认为即使不能帮助父亲,至少也要做做准备帮助他的样子,这是义不容辞的。他耐心地听他讲话,有一次他甚至出了个主意,不过不是为了让人采纳,而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参与。他对经营管理的事物并不反感;他甚至津津有味地幻想着有关农事的活动,然而那时另外一些想法在他的头脑中开始形成了。阿尔卡沙自己也很惊奇,他不断地思念尼科尔科耶村;假如有人对他说,同巴扎罗夫住在一起(而且是怎样在一起!——住在父母的房顶下。)他会感到寂寞,在以前他不过耸耸肩膀而已,可现在他确实感到寂寞了,想要远走高飞了。他想出个散步的办法,一直走到精疲力尽,然而无济于事。

有一次阿尔卡沙同父亲谈话,知道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手上有奥金佐娃的母亲当年写给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已故妻子的几封非常有趣的信;他便寸步不离地跟着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不拿到这几封信绝不罢休。于是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不得不翻遍二十几个盒子和箱子。一旦拿到这几片半毁坏的信纸之后,阿尔卡沙似乎完全安下心来,仿佛他已看到他所追求的目标已近在眼前了。“我这是对你们俩人说的,”他不停地低声说着,“她亲口添上的这句话。我一定去,一定去,管他妈的!”但是他想起最后一次拜访,想起那冷淡的招待和上次的尴尬,于是心中又升起怯意。年轻人“碰碰运气”的心理,悄悄体味自己的幸福的愿望不要任何人的保护,单枪匹马地试试自己力量的愿望,终于占了上风。回到玛里伊诺不到十天,他便藉口研究星期日学校的机构问题又向城里急驰,从城里直奔尼科尔科耶。

他不断地催促着马车夫,向那里飞奔,就如同年轻的军官奔向战场,又害怕,又高兴,急不可耐的心情使他喘不上气来。“主要的是不要想,”他再三对自己说。他的这个马车夫十分剽悍;每遇到小酒馆都要停下来,还劝别人:“来一杯?”或者“要不要干 一杯?”然而干杯以后,便毫不怜惜马匹了。终于那幢熟悉的房子的高高的房顶已经遥遥在望了。……“我在做什么?”阿尔卡沙的头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不过反正不能回去了!”三套马协调地奔驰着,车夫喊叫着,吹着口哨。小桥在马蹄和车轮下轰然而过,修剪整齐的枞树林荫道迎面而来……浓绿的树丛中闪现着女人的玫瑰色衣裙,飘柔的伞穗下露出年轻的面庞……他认出了卡佳,她也认出了他。阿尔卡沙命令马车夫勒住狂奔的马匹,从车厢中一跃而下,向她走去。“这是您哪!”她说道,整个脸庞都微微地红了。“咱们到姐姐那里去吧,她就在这边花园里呢。看到您她会很高兴的。”

卡佳领着阿尔卡沙到花园去。他感到同她相遇是个分外幸福的预兆。他很高兴同她在一起,仿佛同亲姐妹在一起一样。一切都非常圆满,既没有管家,也不用通报。在小路的转弯处他看见了安娜?谢尔盖耶夫娜。她正背对他站着。听到脚步声,她轻轻地回过头来。

阿尔卡沙起初有点腼腆,但是她的第一句话立刻使他平静下来。“您好啊,逃亡者!”她声音平缓而和蔼地说着,迎面向他走来,她微笑着,阳光和风使她眯缝起眼睛:“你在哪里遇见他的,卡佳?”

“安娜?谢尔盖耶夫娜,我给您,”他开始说,“我给您带来的东西是您完全预料不到的……”

“您把自己带来了,这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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