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的感情一直想在新疆戈壁滩驻扎并打算奉献到终老的时候,那雪琪的到来使我从荒凉地带返城了。
记得宋代诗人李耒在他的一首咏梅诗中写道“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这两句诗词真实地道出了我的内心感受。我不知道这样的心态是否有点..有点堕落,但是,我没料到,那雪琪的到来使我的“寻常窗前月”有了与众不同的内涵。
那年暑假,因为我的感情问题总是在相亲的过程中四处碰壁:不论是我对别人不满意还是别人对我看不上眼,总之,相亲不少,但是成功率一直保持着零纪录,而且这种记录随着我心情的厌烦大有一直保持下去的态势。我虽不介意,不过父亲母亲看我的眼神已经有了更深层次的东西了,不说我也知道他们的心理。为了躲避这些,暑假期间我也住在学校,虽然学校除了我和家在校内的刘莲之外几乎再也找不出喘气的人,但是我依然坚持着住在学校,毕竟少了《大话西游》中唐僧没完没了嗡嗡的唠叨声。在我看来,片刻的安宁是多么的难得呀。
按照惯例,每到秋季开学。我们老师们总是要提前两三天返校,一来有人事方面的变动,二来呢也应该提前备一下课。我和别人不同,我特别关心在接下来的一年是谁将要和我一起从新搭档教授初三年级的数学课程。我不得不关心这个内容,因为我的老搭档为了评定职称今年暑假调走了,对于我一个仅仅教了一年的新人来说,不可能让我单挑大梁,肯定会派一位新搭档来配合我,至于是派毕业的大学生还是从外学校调入的新老师,我就不清楚了。也正因为此,我格外留心今年的人事变动。
八月二十八号,校长召集全体教师开会。这种全体教师的会议,在以后的很多年中一直不断地重复着,以至于每次一体开会,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年日本鬼子召集百姓屠杀的场景,小鬼子在当年不就是一直在会上要求这、要求那,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看看学校的会议,岂非一样?在这次全体教师会上,我发现真的有几个生面孔出现了,果然新分得老师们到了。就在这些生面孔中我惊奇地发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雪琪的笑脸。
当我把自己脸上的惊叹号摆在脸上、保持着并逐步放大时,可能是第六感官把我的惊讶传递过去,那雪琪发现了我。同样,她脸上的疑惑、惊喜也都完整无缺的被我的一对圆圆的“扫描仪”接收了。
“怎么是你?!”我的眼睛把我的疑问很清晰地传给那雪琪,虽然是无声的,但是这些信息一定被那雪琪及时地捕捉到了,因为我也在同一时刻收到了那雪琪脸上表情传过来的回音。
“你?哦!原来你毕业分到这里了,呵呵”那雪琪的信息里面要比我的丰富得多了。在校长的长篇大论里面,我和那雪琪正在进行着聊天的最高境界——眼神交流。
“恩,是我,我毕业后就分到这里了。你也一样吗”我问
“真是巧哈,虽说比你晚一年,但是也将要在这上班了”那雪琪说
我越过众人的遮挡,开始把我的好奇从那雪琪的脸上转移到她的身上,虽然夹在众多的男女老师中间,但是与众不同的气质还是使她鹤立鸡群一般。我记得当时她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衣服,(紫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之一,以前,新慧就经常穿紫色的衣裙)留着短发,显得特别干净清爽。炎炎的夏日里,她身上透出的是淡淡的清凉,如一支百合一般安静、优雅。
“下面我介绍一下咱们新来的几位老师,这位是XXX老师,那位是XXX老师,这位是那雪琪老师..“校长的话我只听到了这一句,就是最后的这句介绍那雪琪的。哦,原来她的名字叫那雪琪。姓那,我的印象中只有满族人有这个姓氏,难道那雪琪也是少数民族?没准还指不定式那位清朝皇族的后裔呢,别不成是位格格吧,哈哈。和她认识了将近有两年,但时至今日才知道了她的名字。过去在学校见面的机会挺多,但是却从来也没有互相问过对方叫什么,如果和别人提起我们这样的所谓相识,估计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也是,有谁会相信两个人认识了两年的时间居然连对方姓字名谁都不清楚?
就在我仔细咀嚼着三个字的时候,校长又提到了我的名儿“那雪琪是县城的人,咱们这儿那个徐多老师,巢新宇、和悦老师也是县城来的,他们仨比那雪琪早来一年,你们还都是一个院校毕业的。徐多老师以后要多帮帮她,雪琪老师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向徐多老师多请教。今后徐多老师和那雪琪老师就负责初三数学教学,人家那雪琪是XX师院数学系的高材生,也是咱们学校建校以来第一位数学系科班毕业的老师。小徐呀,你以后多帮助一下她,她刚来,可能还有些不习惯,再说你们县城来的好几个人呢,大家伙都互相帮助,咱们学校就是一个大家庭,哈哈。其他人看看还有话没有,没什么话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吧,散会后,各位老师们找找自己的办公桌,看看有什么缺的少的没有,东西少了向后勤组成书阁成老师要。东西齐全的就抓紧时间备课吧!散会!”校长的声音在他的挥手动作中结束了。
我磨磨蹭蹭的往外走,但是心里对校长的话有了些疑问,为什么校长在那么多县城来的老师中谁都不提,偏偏叫我好好照顾那雪琪呢,是因为我是男性?是遵从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原则?还是担心同性相斥,怕引起小巢、和悦她们的..我在胡思乱猜的时候,那雪琪清脆甜美的声音将我从思索中召唤回来。
“哎——”我第一次觉得,一个简简单单的“哎”字居然会有人说的这么好听。
开学后的第一次校务会议使我和那雪琪有了基本的认识,最少我知道了她的名字。过去两年当中,虽说在大学校园里屡次碰面,但是却只是点头示意而已,即便有几句见面的俗套话,但是从没有更深入一点的了解对方,(当然,那时候我的精力主要还是集中在新慧的身上,自然无暇顾及其他)我们的关系只是停留在虽然认识,但不熟悉的程度上。现在好了,我们不仅曾经在同一个学院上过学、在同一栋教学楼上过课,而且即将要在同一个单位上班工作、生活,更甚者,我们居然会在面对面的两张办公桌上开始新生活——雪琪成了我的唯一的一个新的数学搭档教师。彼此之间的距离从过去上学那会的楼上楼下变成了一个办公室里的面对面。生活就是这么富有戏剧性。
对于新搭档,我还是比较关心的,甚至有点期待。一年的上班经历告诉我,如果有一个很能说的来,甚至是志同道合的搭档的话,不论是对于工作,还是生活,都能使我受益匪浅,但是,如果搭档很那个的话,自然负面影响也不少。所以,对于新搭档的选择和分配,不仅仅是老师们比较关心的话题,更是学校领导们很头疼的问题。
我原来的搭档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有着农村人特有的憨厚,而且他还多才多艺,但是为了能评上职称,他不得不离开中学到小学任教。老搭档虽好,不过就是有点沉闷,但现在好了,来了一个年轻的。我想应该比过去要好一些。
校务会上我虽然高兴于自己有了的新搭档,但是脸上却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因为,我还是不能忘记新惠。
散会后,已经快中午了,离家近的老师们已经开始陆续回家。我也北面的朝宿舍走,饭盆还在那儿,我得拿过来再到食堂去打饭。
“哎——”
身后又想起了一个非常柔和好听的声音,虽然只有一个字,不过听得出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高兴,或者是羞怯。不过,我并不认为这个好听的“哎”是我的临时代号,继续走我的路。
“哎,你等一下”
这次的声音多了好几个音节,我看看左右,身边并没有别人,我才确定,这个“哎”的确是在叫我。
“你怎么走得这么快呀”随着声音,我看到地上自己的影子旁边出现了另外一个影子。
我停下脚步,回头就看见那雪琪站在我的身边,一身淡紫衣裙在阳光下如碗莲一般。
“哎,你不认识我了?咱们在一个学校上学的?呵呵,这下好了,我正发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可巧就遇见了你”,我确定了,声音就是刚才的。
“哦,刚才听校长介绍你们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怎么你也被发配到这里来改造了?”我笑道,那年毕业生分配,遵循的是本科以上的留县城,其他的到乡村学校。当然你要是有很硬的后门或者关系,中专毕业的也可以留在城里。看来,那雪琪也和我一样,是没有后台靠山的平民百姓。
“你叫那雪琪是吧,我是徐多,你叫徐多就可以”我自我介绍了一下,虽然那个“哎”很好听,但是我也不愿意从今往后成了我的专利。
“哦,徐多..”那雪琪小声嘀咕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名字感到奇怪吧
“校长给你安排宿舍了吗?我的在西边第一个,诺,窗玻璃上贴着报纸的那间”我指给她我的宿舍。
“分了,我的宿舍在第二个。呦,那咱们成了邻居啦,呵呵”
“食堂在东边的厢房,伙食一般,看,在那边!还有就是厕所,在学校的西北角。”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三个地方,宿舍、食堂、厕所,也顺带着告诉了那雪琪。我想她也认为这些介绍很有必要吧。
在我们单位,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每年暑假开学后,如果有新分的大学生来,肯定在短时间内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原因很简单,这个乡村学校里至今仍然有很多光棍男、光棍女。谁不想在新的一年里除了“工作顺利”之外,还能“万事如意”乃至“心想事成”呢,尤其是每个光棍们的终身大事。所以,在雪琪等大学生、中专生还没报到之前,她们的基本履历已经尽人皆知了。不过这种了解只是属于档案了解、官方文件。至于人家的私生活,所知甚微。
别人关注是她们是别人自己的事儿,而我却没有多少热情,因为在新来的这几个人当中女生很少,少得只有两个,比我们去年一起分的少了大半。其次是我和雪琪以前在校时就认识,对于认识的人和事我没多少好奇心。而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仍然无法把自己从过去的回忆中拉回到现实中来。
因为教同一年级的数学,所以雪琪和我的办公桌是相对的,她就坐在我对面,和一个女孩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坐着,我还很不习惯:即便过去和新慧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也是并肩而坐的时候多,对面而视的时候少,更何况是天天面对面呢。再者,过去一年中看惯了老搭档满脸的“生活褶皱和饱经风霜”,冷不丁换成一张生气勃勃、笑靥如花的脸,使我在短时间内适应不过来。不管适应不适应,雪琪是坐我对面了,每天,除非我不抬头,只要抬头就只能面对这张很讨人喜欢,又满脸阳光的面孔了。
我的生活就在这不经意的面对面的过程中悄悄的发生着变化。
雪琪明显对新环境好奇,好奇心总会使人产生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这些问题的答案呢,自然是在我的嘴里。因为在这个乡下中学里,除了我还算是她比较熟悉的人之外,其他人她基本不认识,于是,自然而然,我们的话比较多一些,而她好像也比较喜欢和我问着问那。因为熟悉,所以我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各种各样问题,在办公室里人少的情况下,我会平淡得、客观得将学校里的一些小事、人际关系、周围环境、学生状况一一说给她,目的是想让她在很短的时间里很快的适应过来。在我讲述时,总会看见雪琪的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在盯着你,专心倾听呢。看看人家多懂礼貌,知道别人讲话时一定要眼睛看着对方,不过,这种礼貌性注视使我挺不自在。有时候,我不得不假装借翻教学书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在办公室,我们谈论最多的还是教学工作,虽然我也仅仅教过一年学,但是这一年经验对于雪琪来说,好像就足够了。
自从新慧去世,我已经很少和人交往,巨大的打击和伤心使我很难振作起来,没有好心情做铺陈,我怕在言语之间会伤害别人,我知道我这个人嘴冷。说的好听一点是品评议论,说的难听一点是尖酸刻薄。谁知道自己的那一句话会无意中伤害了别人呢,与其如此,我还是少说为妙,而对于女孩子们更是避而远之。单位里没有男友的女孩多,我可不想成为那些麻烦的源头。但是雪琪就不同了,我们都知道彼此有朋友,当初上大学期间,新慧和我在饭厅门口、在楼道里就不止一次的见过雪琪和她的男友,所以我们的了解属于深层次的,最起码感情的事都比较清楚。正因于此,我和雪琪都很坦然相处。当然,雪琪并不了解我在过去一年中感情发生的这些变化。
而我和雪琪的真正交往是从脚上开始的。
就在我幻想着想用时间这条河流溺毙回忆的时候,不幸的是,回忆却学会了游泳。
新慧虽然走了,但是却永远的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在她离开后多年当中,我都无法将自己从对她回忆当中彻底解脱出来。我很庆幸认识了新慧,因为是她使我的大学生活甜蜜而温馨,但同时,新慧离去所带来的伤感也使我在之后的生活倍感苦涩。
九月一日,学生们到校开始正式上课,我的工作也开始进入正常轨道,这是我盼望了一个暑假的时刻,因为,或许通过紧张的工作能够打败回忆的时常骚扰吧。
在暑假里我就已经为自己制定好了新学期中自己的“疗伤计划”,每天的工作内容安排得严谨、充实。除了备课、上课、课后辅导之后,我还有很充裕的时间。这段时间我基本泡在图书馆,别人问我的时候,我总是推脱说自己在查阅一些教学资料。其实我知道自己是在逃避生活、在麻醉自己。还好我还有一个喜欢阅读的习惯,此时,我将这个习惯无限放大开来,过去我是非小说不看,现在则属于饥不择食,什么都行,只要是带字的东西,不管是报纸、书刊、杂志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这么说吧,无意中见到的产品说明书哇、小广告啦,咱当初也没放过,仍然看得津津有味。只要大脑时刻处于高速运转当中,我才不会胡思乱想。这样的好处是:我在无意中丰富了知识面,开拓了视野,但是在别人眼里,我也变得好像更加的特立独行、鹤立鸡群。
不过,我没料到这些做法,却引起了一个人的不满——雪琪对我有了意见!
一天,我正在办公室翻看《中学生课程辅导》杂志,忽然,对面一直低头写教案的雪琪抬起头来,看看我,没吱声。但是,我却觉得桌下面的脚被什么碰了一下,而且力道还不小。
当我的视线从书上转移到对面时,雪琪微微扬了扬下巴颏,同时用三根手指按着一张小纸条从桌面上轻轻送过来,并且,我的脚再次感觉到了接触,这次很轻。
这里要交代一下,我们的办公桌还是旧式那种简陋的桌子:一张面,四条腿,在桌面下紧挨着一溜横向排列的仨抽屉,这样式的桌子最大的优点就是桌下面有挺大的空间。不过,桌子面横向因为要照顾那三个抽屉,很长,纵向比就窄了,横向有一米七,纵向顶多了也就是六十公分,两张办公桌拼在一起,如果坐在两面的人都喜欢伸脚的话,“非法越境”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自然,“边境”上双方脚的正面接触也是时有发生。假如这两个人都是大长腿或者是两人都喜欢伸长了腿的话,这种正面接触的概率会达到百分之九十。不幸的是,雪琪和我同时属于后者。
我看看办公室里,大多数老师在备课、判作业,各自忙着手头的工作,很安静。我把雪琪递过来的字条拿过来看看,上面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你怎么天天都不在办公室里呆着?难道是不希望和我坐在对面呀?
看到字条的一霎那,我有点晕。没明白字条的含义。后来转念一想,哦——原来雪琪产生了误会,我经常泡图书馆的行为使他产生了歧义,其实我在逃避,在远离人群、在疗伤,但是雪琪却以为我对新搭档不喜欢。天,无意中我还是有点伤害了雪琪。
这种误会可能使我在雪琪心中原有的形象大打折扣,看来必要的解释工作是不得不做的。我很快得在纸条反面写了一行字: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后面的这个大大的惊叹号道出了我的担心程度。
雪琪看着纸条,两道浓密的眉毛微微促了促,这个小动作使她显得有点可爱了。看得出,我的解释并没有使她消除疑问。
很快纸条又传过来:那为什么你老躲着我呢?干嘛天天不在我对面坐着?
我换了另外一张纸条:不是,我在查资料。
刚要递给她,她的数学课代表来送作业本。我赶紧把纸条用书盖住,这种对话还是不见阳光为妙。学生走后,雪琪开始处理作业,我用脚轻轻小心的碰了碰她早就伸过界限的脚,示意她看纸条。但是这回雪琪只是朝我摆了摆手。没动!
人家忙,我还是去图书馆吧,昨天没看完的那本书还等着我呢。至于纸条的事,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