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极参政
1775年11月一天的黎明,歌德抵达魏玛这个人口不多的宁静小城。
是什么让这位惯处于繁华都市,名声又如日中天的天才诗人羁留在这寂寞的小城呢?一方面是因为以奥古斯都为首的魏玛宫廷人士对文化艺术的尊重与爱好,另一方面是因为歌德本身具有的绝不半途而废、一定要坚持到底的精神。再则,歌德终于在这里发现了足以让他大展抱负、振翼高翔的天地。
在奥古斯都公爵即位前,魏玛公国由他的母亲统治。公爵母亲统治期间,正值七年战争,她在那样风雨飘摇、波诡云谲的时局中,一面统理国政,抚育二子;一面推展艺术与科学,礼聘各方优秀人才。她的统治为魏玛公国创下了光明的远景,也为一切艺术的发展奠下了坚固的基石,这使得魏玛公国一直享有“学术宫廷”的美名。
1775年9月,这位被歌德形容为“人格完美、感情细腻的女统治者”禅位给长子卡尔·奥古斯都。
很多年后,歌德回忆这位年轻的公爵给他的第一印象时说:
我抵达魏玛时,公爵才18岁,但他的眉宇之间,已隐约露出栋梁之材的迹象。之后,我与公爵一直相处得十分融洽,我虽长他近十岁,但这年龄的差距反而有益于我们的关系。他成天和我谈论艺术、自然或者其他的事,有时甚至讨论到深夜,然后就并排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像是尚在发酵中的高贵葡萄酒,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我们经常拿生命当赌注去冒险,骑马、狩猎,越过荆棘、山沟、河流,爬上陡峻的山岭,夜晚则搭起帐棚露宿野地,在森林中升起熊熊的篝火。他一直对诸如此类的事情乐此不疲。
他继承公国的王位,名义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可是如果他肯努力地做好一切事情,那么这便是有意义的事了。
公爵最初的表现令我迷惑而担忧,但随即便安心了,他发挥了非凡的才能,具有良好的教养,使每一个跟他相处的人都非常快乐而舒心。
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一旦要负起具体的使命和责任,歌德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刚到魏玛的几个星期里,歌德参加了好几项规模庞大的休闲活动,1776年2月,他写给法兰克福的一位朋友的信中说:
我打算长期留在这个地方,坚定地达成我的使命。因为这一切有益于我的命运。在魏玛的几个政府工作人员,虽然数年间都过着没有家庭的生活,但他们毫无怨言。目前我的当务之急是了解这个国家,公爵关心我的工作和感情生活,我也极为清楚,整个公国是多么信任我。
1776年6月,歌德就任枢密顾问官,并实际参与了魏玛的国政。有很多反对任命歌德的大臣,他们对歌德参政纷纷加以责难,但卡尔·奥古斯都公爵却执着地为歌德辩护。他指出:
假如能运用他超群的才能,让他一展抱负,这对魏玛的发展有极大的好处。今天歌德博士虽然不是官吏、教授,也不是参议员,但我聘请他为我的幕僚,无论你们如何责难批评,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因为一切批评都是偏见。我并不是为沽名钓誉而一意孤行,神可以证明我的一切作为都是正确的。
除了奥古斯都公爵,还有两位参议员赞成歌德参政,这确立了歌德在魏玛政坛中的地位。不久后,歌德就开始关心一切有关魏玛国政的事情。他所关心的政务小到消防法规的修订,大至交通行政、治水灌溉、财政军事等问题。甚至一些小国家的王位继承问题引发战争,进而引起各国宫廷间的严重政治和外交问题,都在歌德关心的范围之内。
1779年,歌德被任命为军事委员,公爵还要他统领约500人的防卫队,负责整个国家主要的防备与通讯事务。同年,歌德又被任为魏玛公国的交通委员会委员,这个委员会主管公国的公路修筑等问题。1782年,歌德被授予贵族身分。
歌德能身居高位,掌握大权,不仅是因为他和公爵之间与日俱增的信赖,最大的原因是歌德本身的才能。当然歌德对这些职务从不推辞,总是全力以赴,他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一种考验。
起初这种“尝试世界上重要任务”的生活,让歌德觉得兴奋,但是慢慢地,他便觉得自己的公务是道义上的试炼。“一切事务终归要靠伦理层面来统辖”,这是歌德在魏玛公国前十年的公务活动指标。当时他的日记里虽然充满了内心和外在的矛盾,却也能充分表现出他处理公务时的认真态度。1779年1月,歌德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我今天参加了一项军事委员会议,我内心冷静而头脑清醒。第一次觉得对自己的工作,有足以胜任的信心。现在我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在事业上,事业的压迫对一个人的灵魂是有益的,在事情做完后,一个人可以感受到更多的精神自由和生活乐趣。终日无所事事,常使人苦闷难堪,最好的禀赋对他来说,也要变成尘埃灰垢了。
在处理公务的过程中,歌德实践了他现实主义的人生态度。1781年12月,他写给朋友的一封信中说道:
我绝不半途而废的性格,强迫我从事多方面的活动,为了生活下去,无论是在偏僻的乡村或是荒无的岛屿,我都必须起劲地工作……在目前的环境中,我一定要冷静诚实地独力奋斗,以达到更好的境界。也许有些目标永远都无法实现,但还是要把眼光放在某个更高的目标上,我也会一直努力去做。
施泰因夫人
在魏玛公国任职期间,歌德除了要担负一些政治任务外,还被寄予文学和艺术上的种种期望。魏玛的各种朗诵晚会、化装晚会、化装游行、宫廷宴会都能看到歌德的身影,一些艺术爱好者组成的团体,都以歌德的加入为荣。在上述那些场合中,歌德每每应邀做一些即兴之作,这些作品充分地发挥了他的文学天才。遗憾的是它们中的大部分已散佚。唯一残存的是一些以洛可可主义末期形式写就的、取材于祭典、反映其神秘气氛的诗歌和戏剧。
这一时期,歌德的作品有1777年开始创作的长篇小说《威廉·迈斯特学习时代》、1778年创作的戏剧《伊菲格尼在陶洛斯》、1782年创作的叙事诗《魔王》等。
很多和歌德私人关系很好的著名学者、艺术家,在歌德的介绍下逗留在魏玛公国,这对魏玛公国文化艺术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那就是歌德这一时期的情感,对象是宫廷女官夏绿蒂·芬·施泰因夫人。
歌德初到魏玛后,就与施泰因夫人相识。当时歌德26岁,施泰因夫人33岁。施泰因夫人自幼受加尔文教派的教育,22岁时嫁给施泰因男爵。施泰因男爵外表端正,家境富裕,是魏玛公国的马术高手,同时也擅长社交舞。施泰因夫人在她11年的婚姻生活中孕育了7个子女,但其中有4个夭折。她的身材不高,有一头黑亮的头发,算不得美女,但却颇有女性魅力。她的丈夫时常出差旅行到外地去选购马匹,而她也很安分地和子女们蛰居在私邸里。
施泰因夫人与歌德之前认识的女性都不一样,她成熟敏感,纤弱而楚楚动人,这使得歌德燃起了满腔的青春热情。最开始时两人都是因为好奇心而接近,不久后歌德便整天泡在她家里。歌德长时间逗留在魏玛公国,与施泰因夫人的存在不无关系。她无时无刻不在安慰歌德,勉励他、教导他,将他对文学艺术的满腔热情,引导成调和的审美感。歌德本身也承认在自己的人格发展过程中施泰因夫人的影响很大,但是他们的感情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我们无法加以推测。因为施泰因夫人写给歌德的书信,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全部烧毁,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