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渊和苏长生或许还不知道,受谣言困扰的并不只是皇帝和杜云微,还有那么一个人,为了这个谣言吃不香、睡不着,整日烦扰。
杜德出身名门,弱冠之时便被先帝在金殿上点为探花,仕途顺利。后来有了个太子妃的女儿,先帝和他都心里知道:等到东华太子登基,他这国丈必然要致仕的。所以,先帝大笔一挥,把他从户部左侍郎提到户部尚书的位置。
等到当今皇帝登基,他又被中旨入阁。稍微关系好点的便要赞他一句“圣眷优渥,两朝不减”;关系不好的暗地里不知说了多少闲话。杜德本来并不在意——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自觉为人正派不怕那些小人诋毁。可是后来知道了杜云微的事情,他心底便多了几分不能对人说的愁事,这些事憋在心头熬着,只把那头发都憋成了白色,连背都不能如以往一般直挺。
等到皇帝和杜云微的有染的谣言传出来,杜德眼中那些同僚看他的眼神都带了若有若无的怀疑。他甚至还听到礼部尚书凤永州对着人若有所指的说上一句:“杜大人有女如此,真是此生无忧,正所谓‘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杜德心里火烧一般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僵着一张脸拿了东西就从内阁回家,正好看见杜夫人令人准备香火钱去庙里烧香。
“这个时辰,老爷怎么回来了?”杜夫人微微有些诧异,还是亲自上前扶着他入了内堂坐下,倒了杯茶递上去,温温问道,“这是云微让人从宫里赐下的,御贡的茶叶,老爷尝尝。”
杜德看着老妻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白发以及那含着隐晦担忧的眼神,只觉得心中一酸,几乎要说不出话来,静了一静,道:“你让人收拾一下吧,”他心中下了决心,此时倒也不会觉得不好开口,反而意外的思路清晰,“我今日就写折子告老还乡,我们月底就走。”
罢了罢了,还是不如归去的好。
杜夫人大吃一惊,险些怀疑杜德风吹得脑子傻了,瞪大眼直愣愣的看着他。
杜德却并不看她,自顾自的站起身来,只是轻轻道:“你我也一把年纪了,早已到安享天年的日子。这些闲事,早不必去理,且得些安生日子过过吧。”
杜夫人看着他微微有些弯了的背和满头白发,想起丈夫过去年华正好时候的样子,眼中一热,忙低头用帕子按住眼角,好一会儿才怔道:“那云微、太子妃她怎么办?”
杜德的身影顿了顿,许久才应道:“都说‘女儿大了不由娘’,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我都不能替她过日子,都随她去吧……”
他不再理会杜夫人,拂了拂袖子,缓步离开了。
杜夫人本想哭着问一句“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老爷怎么这般狠心”,可是眼见着丈夫这般垂垂老去的模样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