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源·会
走着走着，陶兰在一座高丘上停下，远眺一处扇形的峡口，但见水绿山青，峡口处烟雾弥漫，仿若仙境，如镜的水面上漂浮着一间木屋。
“那里是谷口，看见那飘在水面上的房子了吗？那里住着守口人，你就是被守口人发现获救的。”陶兰手指木屋道。
辛潮仔细瞧了又瞧，努力想记起自己如何被守口人发现，却毫无印象。
“要是出谷的话也是从这里出去了？”辛潮问。
“当然了。”
“我记得村长说过，要出谷是有条件的，是什么条件？”
“要想出谷，必须得吸走身上的陶然内功。”
听到陶兰说完，辛潮心下生喜，看来出谷的条件的确挺简单。
“哦，我明白了，他们是为了防止内功被泄露出去，反正我是要出去的，看来我不用《练陶然心经》了。”辛潮语调轻快。
“你别高兴太早，第二个条件是得交满口粮。”
“交满口粮，什么意思？”辛潮心里咯噔一下。
“就是给村里交粮食，在陶然谷呆了多少天就交多少米？”
“那一天要交多少？”
“一天交半升。”
“我已经呆了半个月了，我哪有粮食上交？”辛潮满脸焦急。
“不用担心，陶园会帮你的。”
“你们家对我太好了。”辛潮心中一暖。
陶兰咯咯直笑，过了一会才说：“要想出去最后还得喝一碗忘机汤，喝了之后就会忘记在陶然谷发生的一切”
辛潮心头微微一震，望着纯真如水的陶兰，想到以后再也没有她的记忆，心中突然生出一股缱绻情绪，发愣片刻，才插科打诨指出陶兰的口误说：“是忘记汤吧？”
“就是忘机汤啊，心机的机。”
辛潮只能勉强笑笑，然后催促陶兰快去陶家祠堂，一路上思绪如海。
前一次，辛潮躺着进来祠堂，只看到很多白袍衣角，现在走进陶家祠堂，赫然吓了一跳，只见祠堂高墙阔壁上全挂满了白木黑字的灵位，望去白森森一片，中间案几上也立满了灵位。
陶兰见辛潮张着嘴，脸色僵硬，莞尔一笑说：“吓着了吧，这里是供奉陶然谷村民的地方，也是全村人商讨全村大事的地方。”
辛潮惊魂甫定，瞪眼张嘴慢慢走近中间的案几，见排在最前面的灵位上写着“陶然谷陶然村第一任村长陶盾之灵位”。
辛潮不由自主地双手合十拜了几拜，然后转身对陶兰说：“我们离开这儿吧。”
陶兰嫣然一笑，拉着辛潮绕过案几，从后门走出去，进入后院。
屋里屋外，两个世界，从进入祠堂，清寂的祠堂就让辛潮心里发毛，走出祠堂，心里立下轻松无比。
“这个就是陶然石碑。”陶兰指着一块高立的大黑石道。
辛潮心有余悸，根本没有注意到大黑石，被陶兰一提醒，眼睛一亮，这块大黑石通体黑得发亮，犹如黑玉；又见黑石上面刻了大片小文字，文字全部涂以黄漆，分外刺眼。
辛潮想看看上面刻的内容，快步往前。
“那就是《陶然心经》。”陶兰冲辛潮大呼。与此同时，辛潮正好看到石碑上苍劲有力的“陶然心经”四个大字。
“不准大吵大闹。”忽然有人大叫着从地上站起来。
这个人披头散发，胡须拉茬，满脸污垢，身上的白袍已经泛黄发黑。
“对不起啊。”辛潮忙道歉。
陶兰则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拉着辛潮走出后院，另走一条清幽之路回家。
“陶木，不用理他，《陶然心经》我都能背下来，不用在那里看。”
“不必了，反正我是要离开这里的，我不学。”
陶兰点点头，忽然低声说：“陶木，我也想离开陶然谷。”
“啊？”辛潮惊慌起来，结巴说，“你怎么······怎么突然想离开陶然谷？”
“不是突然啦，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也是从外面的世界进来的吗？陶然谷我都呆烦了。”
“你爹娘会让你出去吗？”
“他们年轻的时候就是在外面花花世界度过的，他们不会反对的，不然那太不公平了。”
辛潮点头称是。
“你愿不愿意带我一块出去？”
“这个······”辛潮吞吞吐吐四处张望。
“你不带我出去，我也一定会出去的。”陶兰赌气般说，“那个陶炎整天舔着脸叫他父母来我家说亲，讨厌死了。”
在陶兰家，辛潮只见过陶炎一次，但陶炎的父母见过九次，现在见陶兰说的如此委屈，心立下软了，说：“好吧，我答应带你出去。”
“太好了。”陶兰转瞬间雀跃跳起来。
“对了，刚才那个怪老头是谁？”辛潮笑着问。
“他叫陶金，是个武痴，整天坐在陶然石碑前钻研内功心法，不梳头不洗衣服，也不种地，靠吃别人的剩菜剩饭过活。听说他已经在石碑前坐了十几年了。”
“不可以思议。他的内功肯定特别深厚。”
“不太清楚，他从来没有展示过他的内功，虽然他也会参加一个月一次的交心大会，但他从来没有发过一次言，也没有展示过内功。”
“交心大会？”
“就是大家交流探究《陶然心经》的大会，对了，再过三天就是这个月的交心大会了。”
“我也可以参加吗？”辛潮热切地问。
“你不会是说不学《陶然心经》的吗，不学就不准参加的哦。”
“啊。”辛潮神情失落下来。
“咯咯······”陶兰忍不住笑起来，喘着气说，“我骗你的，你当然可以参加了。”
辛潮一愣，随即明白陶兰是在逗自己，心情大快，憨憨一笑。
这一天，就是陶兰说的交心大会的日子，这时辛潮不但伤愈，连功力也恢复了七八成。
大会是在用过午饭后伴随着灿烂的阳光开始的，地点是陶家祠堂后院放置大黑石碑的广场。
辛潮与陶园一家人席地而坐，环顾四周，大部分是鹤发童颜的老者，只有少部分像陶园、陶菊的中年人，像陶兰的年轻人少之又少，小孩几乎没有，仅石碑旁闭目坐着一个男孩，约莫十岁；辛潮还瞥见陶金远远坐在一个角落里，一脸怒气，似乎大家的到来打扰了他修行内功。
“人既然都到齐了，交心大会开始。”辛潮耳边忽然传来村长苍老而洪亮的声音。
第一次听到村长说话，辛潮躺在地上，根本没瞧见村长的脸，现在再一次听到村长的声音，辛潮兴奋地急忙偏头循声望去，一愣，开口的竟是那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
看着村长稚嫩的脸，听着苍老的声音，辛潮错乱了，以心问心，难道五百年的功力可以返老返童？
村长接着说：“这一个月内，诸位在练习《陶然心经》时有什么困惑或者什么收获都可以和大家说说。”
村长话音落地，众人纷纷站出来走到石碑旁讲述自己的困惑与收获。
辛潮决心不学《陶然心经》，对它自然提不起兴趣，众人讲了一会，就感到心下烦郁，不知不觉神游太虚，回想起往昔的事，心中难免感慨万千。
“陶木，叫你呢？”陶兰用力一推辛潮，嚷道。
辛潮如梦中惊醒，忙问：“什么事？”
“村长叫你。”陶兰努努嘴。
辛潮腾然站起来，恭敬站着。
“陶木，过来，我给你打通周身经脉，好让你练习《陶然心经》。”男孩村长的声音依然苍老而洪亮。
辛潮现在一听村长说话，脑袋立马错乱，怔怔说：“我不打算练习心经。”
“啊？你说什么。”男孩村长突然发出童声，随即惊慌失措地望着前排的老者。
坐在最左边的老者缓缓站起，转身面对辛潮，辛潮见他白须过胸，急忙微微屈身向老者见礼。
“陶木，你既然打算不学《陶然心经》，陶然谷也不勉强，那以后交心大会你可以不用参加了。”白须老者慢慢说道。
辛潮点点头，转身要走。
“等一下。”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声音，辛潮听出说话的是陶炎。
辛潮转身看着陶炎那张葫芦状的脸问：“陶炎，怎么了？”
“我们两个小辈，切磋切磋，给长辈们助助兴吧？”陶炎笑着说。
不知何故，辛潮看到陶炎的笑，一股怒气陡然从心中升起，瞟了陶兰一眼，见她眉头紧皱，便默默走到众人面前的空地。
陶炎冷笑几声，纵身跃到辛潮跟前，朝坐在前排的老者拱手施礼说：“伯仲叔季四位长老，既然陶木愿意，我就和陶木比试几下，给各位助助兴。”
四位长老都留有白胡子，并且胡子长短有序，陶伯的胡子过胸，陶季的胡子刚过下巴，叫人一看就知道谁的岁数大。
“比内功没什么可观看的，你们就比比剑法，点到为止吧。”白须过胸的陶伯长老说。
陶炎的父亲忙从墙角劈下一根细竹竿递给他，陶园不甘示弱，也起身给辛潮劈了一根。
两人各执一根竹竿，只相互抱拳施礼一番，便展开身形，斗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