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装·诡
明月冰冷。庄门外观看的江湖群豪，全虎视眈眈望着辛潮。
“潮哥哥，你没事吧？”施然羽钻出人群，走近辛潮，关切问。
“我没事，我们走吧。”辛潮明白，自己留下来只会给米庄主带来麻烦，现在该走了。
施然羽点点头。
“米庄主，各位豪杰，在下告辞，后会有期。”辛潮抱拳施礼朗声道。
“你要走？”米庄主慌乱道。
辛潮点点头。
“辛少侠是怕连累老朽吗？辛少侠过虑了，老朽敢保证老朽请来的豪杰不敢对少侠怎么样，更没有人敢对老朽怎么样。”
众豪杰面面相觑，神色复杂。
米庄主见辛潮依然面露难色，接着说：“现在天色已晚，少侠要去哪里呢？”
“南仓城。”
“南仓城是二十四联营镖局的地盘，你去等于自投罗网。”
“我非去不可。”
“你现在身上有伤，何不先在庄上住一晚，明早再走？”浩然侠走近劝道。
辛潮望望施然羽。
“潮哥哥，要不我们先住一晚，我们去往南仓城也不急于一时。”施然羽道。
“好吧，打扰庄主了。”辛潮抱拳施礼。
“好，好，大家快请入庄，重新开宴。”米庄主大喜。
不想一些豪杰却纷纷走到米庄主跟前，抱拳道：“庄主，散宴难续，在下还有急事，先行告辞。”
米庄主见他们皆去意已决，挽留几句也不强留。
一盏茶的功夫，来客十去其九。
留下的江湖人士重回院内。
康大夫给辛潮重新包扎了伤口。
十盏茶的功夫，饭菜重上，大宴变小宴，辛潮同十几个来客同桌而食。相比于之前的无人问津，现在辛潮已成为众人追捧的人物。
众豪杰纷纷夸口称赞辛潮英雄年少，不住问他的小时候的事，问他的父母，问他的打算。
“辛少侠，你家在哪儿？”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明天想去哪里啊？”
······
他们的措辞谨慎小心，满眼放光，问话拐弯抹角，似乎有一件事情无法绕开，却又不便明说。
辛潮知道他们在旁敲侧击，想得知前朝遗宝的事，但看到他们这番嘴脸不由地心生厌恶，霍然站起，大喝：“你们这是干嘛？有话就直说，你们不就是想知道前朝遗宝的事吗？”
众人一愣，尴尬地默不出声，眼睛射出的光芒却更加明亮，期待他讲下去。
“虽然武绝花大侠教了我武功，但他从没跟我提过前朝遗宝，我也相信花大侠根本不知道前朝遗宝的下落，你们别再烦我。”辛潮几近于怒吼。
众人大惊，万万没想到辛潮如此愤怒，纷纷改口，哄小孩似的道：“少侠误会了，我们只是想结交少侠，我们不是贪图富贵之人，根本无意要从少侠口中得知什么消息。”
随后，众人一律缄口，吃了一顿哑饭。
虽然全是佳肴美味，这顿饭辛潮却尝不出咸淡。
吃罢晚饭，七八位豪杰纷纷告辞，只留几位留宿的来客。
辛潮被安排在一间上等客房里休息，米庄主亲自带路相送。
进入房间，米庄主吩咐下人退去。
“少侠武功卓绝，令老朽佩服。”
“不敢当，我武功不济，令庄主失去了一千两银子。”
“哈哈，一千两银子算什么。对了，你可知道你为什么最后打不过铁君斐？”
“铁大哥的刀法我倒能对付，但他一旦发起怒来，我就没办法对付了。”
“你的剑法远在他的刀法之上，但你的内功却远不及他。”
辛潮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习武讲究内外兼修，不知道花大侠在教你剑法的同时，有没有教你内功心法？”
“他教过我一些打坐调息的口诀，让我勤加练习，但我一直没什么长进。”
“你年纪尚浅，对内功的领悟肯定不深，内功修炼起来不是那么容易有成效的。我这里有一本心法，每天睡觉前，你可以按上面的口诀练习，可以让你在睡梦中增进内力。”米庄主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辛潮一瞥，书名是《空引》，封面有折角，露出泛黄的书页，显得很古旧，猜想定然是难获的秘籍，摇摇头说：“我不能要，它肯定很贵重。”
“拿着，东西不能看贵不贵重，要看它对谁更有用。它对你更有用，那它自然更属于你。”米庄主不等辛潮推辞，直接塞进他怀里。
辛潮尴尬地捏着《空引》，惴惴不安。
米庄主微微一笑，说：“你安心收下，老朽平生最敬重花大侠，今日能一睹他武功的风采，一本旧书难表我心意之万一。”
辛潮努努嘴，无法拒绝地收下《空引》。
“明天你打算怎么去南仓城呢？”
辛潮一愣，喃喃道：“明早骑马过去。”
“你要想安全抵达南仓城，你就不能是你？”米庄主道。
“怎么说？”
“你知道那些江湖人士为什么突然全告辞吗？”
辛潮摇摇头。
“他们必定找人去了，一路上布下陷阱等你掉进去。”
辛潮骇然一惊，瞪大眼睛望着米庄主。
“你可以打扮成姑娘，大大方方地走到南仓城。”
“啊？”
“你不愿意？”
“那施姑娘呢？”
“她可以扮成小子。”
辛潮苦笑着点点头。
米庄主离开房间后，辛潮回想起这两天的遭遇，思绪杂乱，一时无法入睡。想起米庄主给自己的《空引》，便随意翻看起来。
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辛潮轻声朗读道：“运气调息，聚心融体，物我两忘，引往空极······”
辛潮一边读着一边暗中依法修炼，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中。
“潮哥哥，快醒醒。”不知过了几时，施然羽在耳边呼唤起来。
如兰的气息袭来，辛潮微笑睁开眼。
“羽儿，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快起来，我们趁天黑离开这儿。”
辛潮揉揉眼睛，仔细一看，才发现施然羽一身公子哥打扮，别有一番英气。
“好潇洒的公子哥。”辛潮笑道。
“是吗？你快穿上它。”施然羽指了指一件折叠放在床边的红色衣服。
“这是什么衣服？”
“石榴裙。我觉得米庄主这个主意太棒了。”施然羽甜甜笑道。
辛潮的脸立时比石榴裙还红。
“你快换上，我来给你梳妆打扮。”施然羽把辛潮拉起来。
辛潮半推半就把裙子套上身。
“快来。”施然羽抿嘴笑着把辛潮推到梳妆台前。
辛潮如木偶般坐在镜子前，施然羽熟练地拿出胭脂水粉、画笔、头花开始给辛潮打扮。
辛潮正是青春年少，唇红齿白，略施脂粉，梳上发髻，立马变成一个美人。看到辛潮娇俏的模样，施然羽不时憋不住大笑。
辛潮见到镜中的自己，也忍俊不禁，之前的忸怩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潮哥哥要是个姑娘，肯定是绝代佳人。”施然羽笑道。
“你要是个小伙，肯定貌赛潘安。”辛潮也笑道。
不多时，米庄主和西门凯笑吟吟走了进来。
“哈哈，看来二位已经装扮好了。”米庄主道。
“多谢庄主想出这个好玩的主意。”施然羽拱手笑道。
“呵呵，轿子已经准备好了，辛小姐请入轿。”庄主挥手朝门外指了指。
“多谢庄主。”辛潮拱手道。
“这些银票，你拿着。”米庄主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进辛潮手里。
辛潮如接到烫手山芋，迅速递还给米庄主：“我不能要。”
“你拿着。”米庄主把银票塞了回来，声音低沉说，“你我也算有缘，此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点心意还请务必收下。”
“这也是米庄主的一番心意，小兄弟收下吧。”西门凯劝说道。
盛情难却，辛潮只好收入怀中。
此时晨光熹微，万籁俱寂，轿门前点燃的火把噼啪作响，人的任何举动都显得动静很大。
告别众人，辛潮上轿入座，施然羽骑马相伴，伴随着轿子抬起的咯吱咯吱声，一行人摸黑步出米庄大门，朝南仓城走去。
一刻过去，一行人顺利穿过永流城，又走了半个时辰，天光大亮，两名抬轿的轿夫提议歇歇手脚。
四人便驻足停歇。
“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到达永流城？”施然羽问轿夫。
“按这种脚程，最晚午时就能到达。”斗眼的轿夫回道。
“辛苦两位大哥了。”施然羽笑道。
“不辛苦，米庄主交代的事，应该的。”斗眼的轿夫摆摆手。
突然一把利剑架在了辛潮脖子上，一个冰冷的少年声音道：“别回头。”
辛潮一惊，不敢回头。
施然羽全身一震，拔剑的竟是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轿夫。
“你不是小刘。”斗眼轿夫道。
“哼。”声音冰冷依旧。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施然羽连问。
“别紧张，我不会杀了他的。他还不在‘百杀榜’里，所以我不会浪费力气杀他。”
“你是阴山府的人？”
“姑娘知道的倒是不少。”
辛潮心中一颤，他猛然记起自己听张游镖头说过阴山府这个神秘的组织。
“我与阴山府毫无怨尤，你究竟想干什么？”辛潮问。
“昨晚我在百豪宴寻觅百杀榜名单里的人，不想都是些一二两杀银的货色，而却你出尽风头，我只是想认识一下你，日后好杀了你。”
辛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丝毫理解不了他的话。
“你以为日后他会被列入百杀榜？”施然羽反问。
“他当然会，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合适入榜的人了，而且他的杀银不会低。”
“为什么？”辛潮依然莫名其妙。
“你是武绝的徒弟，而且武功不错，我想你很快就会在江湖闯出名堂的，到时候要杀你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五千，杀你的人多，价钱自然高。”
“看来你只喜欢杀价钱高的。”辛潮道。
“不错，我喜欢干大买卖。”
“到时候你有把握杀掉我？”
“当然，我从小练的就是杀人的本事。今天我不杀你，你欠我一条命，他日你至少会还我一条命，而且我还知道你的剑没有开刃，它从不杀人，所以杀你是世界上最保险的买卖。”
“要是他入不了百杀榜呢？”施然羽问。
“嘿嘿，我喜欢赌一赌。”
“那么你现在可以把你的剑拿开了吗？”辛潮问。
“不急，我们还没认识完，我知道你叫辛潮，你却不知道我的名字。”
“你叫什么？”
“吴宗。我希望你能努力早点列入百杀榜，别让我失望，也希望你好好记住，有一个叫吴宗的总有一天会来取你性命。”
“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抱歉，我不能再给你抬轿了，后会有期。”吴宗说完，倏然抽剑跳上施然羽的马背，拍马奔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