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以众神的名义。”我说道。“关于市场交易——订合同的双方是在市场上进行的。如果你愿意的话。还有与手工工人订的合同。关于诽谤和侮辱的诉讼以及法官的任命。当然还有对市场或港口。或者市场、城镇、港口的管理以及应该征收的各种税费。诸如此类的事情——是不是我们都要亲自为它们制定各种法律呢?”
“对于绅士们。”他说道。“是不需要我们去发号施令的。毫无疑问对绝大多数需要立法的事情。他们自己会知道怎么处理的。”
“是的。我的朋友。”我说道。“只要神能让他们保证遵守我们在前面所制定的那些法律也就可以了。”
“否则的话。”他说道。“那他们就只有终生都在不断地制定规章和修改规章。并以为他们能够制定出最好的规章。”
“你的意思。”我说道。“是说这种人将像那种身体有病。而由于放纵又不愿抛弃那种不利于健康的生活方式的人一样。自己折腾自己一辈子。”
“对极了。”
“然而他们能生活得很惬意吗?虽然他们一直在治疗。可是没有任何结果。只是使他们的病更加复杂。更加严重。而且总是指望某人能给他们推荐一种什么灵丹妙药——靠他们就能恢复健康。”
“对。”他说道。“害这种病的人。他们的思想感情就是这样的。”
“这一点你又怎么看呢?”我说道。“他们相信最大的敌人就是讲实话的人。实话告诉他们如果一个人不戒酒、不戒暴食、不戒纵欲和不戒除懒散。那么任何药物、烧灼或切除都将无效。咒语和画符等也无济于事。”
“完全是正确的。”他说道。“对说真话的人粗暴是完全不对的。
“看来。”我说道。“你不欣赏这种人啰。”
“不。一点儿也不。以宙斯的名义发誓。”
“因而。如果整个城邦都表现得像我们适才所说的那个样子。你也不欣赏啰。它们给你的印象是不是这样——所有的城邦之所以表现得如此都是由于制度的不良。它不许公民触动城邦的律法。谁触动律法就要处以极刑。同时不论什么人只要热心为他们服役。阿谀奉承他们。能窥测他们的心愿。并极力设法满足他们的人则被视为好人和聪明的人。并授予荣誉?”
“我觉得他们的行为举止确实与我们前面所说的病人一模一样。”他说道。“所以无论在哪方面我都不赞赏他们。”
“而你对愿意热心为这种城邦服务的人怎么看呢?你不敬佩他们的勇气和能力吗?”
“我敬佩他们。”他说道。“只是不敬佩那些受了蒙骗。并以为他们是真正的政治家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道。“难道你不同情这些人吗?难道你认为一个不知道如何度量的人。当许多与他同样的人说他有六英尺高的时候。他会不相信吗?”
“不。”他说道。“我认为他会相信。”
“那么你就不要生他们的气。因为这种人肯定也是最可爱的。他们像我们不久前所描述的那样不停地制定法律。然后又修改它们。而且总是以为他们能找到制止合同中和我们刚才所说到的其他事件中的弊端的办法。殊不知实际上他们是在砍九头蛇的头。”
“是的。”他说道。“他们所做的不是别的。正是在砍九头蛇的头。”
“所以。”我说道。“我认为真正的立法者不必在法律和制度中去牵扯那类事情。也不必在制度不好或制度良好的城邦中去牵扯那类事情——因为在制度不好的城邦里你管也无用。而且不能有什么结果。而在制度好的城邦里总有人能找出某些办法。或者从已建立起来的法律和制度中推论出一些办法来。”
“那么。”他说道。“在立法方面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于是我说道。“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不过特尔斐的阿波罗则不然。还有最伟大、最美好和最主要的法律有待他去制定。”
“关于哪方面的呢?”他说道。
“修建庙宇、祭祀以及所有有关神、魔鬼和英雄。以及对死者的安葬和使他们在那个世界能保持风光所需的一切仪式。因为这些事情我们自己不很清楚。如果我们是明智的话。在建立城邦的过程中有关这些事情除了我们的祖先以外。我们就不会去听信别人和把它们委托给任何别的解释者了。现在这个神就是对人类所有这类事物的解释者。而他坐在大地中央的肚脐上。在那里传达他的解释。”
“你说得很好。”他说道。“我们必须这样做。”
“因此。阿里斯通之子。”我说道。“你们的城邦现在就将要建立起来了。下一步就是要从什么地方找来足够的亮光而且和往常一样——并把你的兄弟和波列马邱斯和其他的人都叫进来——看我们能否有什么办法找出哪里可能有正义。哪里可能没有正义。它们相互之间有什么不同。以及一个想获得幸福的人必须拥有什么。它是否能逃脱众神和人的视线。”
“废话。”
格劳孔说道。“你曾答应要寻找正义的。因为不用你的一切力量并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寻找正义。对你来说就是不虔诚。”
“你提醒我是正确的。”我说道。“我虽然应当这样做。但你也应同我一起做。”
“我们一起做。”他说道。
“那么。”我说道。“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找到正义。我猜想我们的城邦——如果它是正确地建立起来的。那它就应该是完美的。”
“必然如此。”他说道。
“那么它就一定是智慧的、勇敢的、节制的和正义的。”
“当然。”
“因而上面四种品质中的任何一种。如果我们找不到的话。那就是还没有被发现的东西。”
“当然。”
“因而。正如其他任何四种东西一样。如果我们在某种东西中寻找到了其中的任何之一时。而且我们一开始就认出了它。我们就会相当满足了。但是如果我们一次就发现了三件。那么也就足以使我们能认识出我们所要寻找的那一件东西了。因为已经很明显。它不能是别的。只能是剩下来的那一件。”
“你说得完全正确。”他说道。
“我们现在要寻找的东西凑巧也是四个。我们是不是也可用同一方法来找寻呢?”
“当然可以。”
“嗯。依我看在我们的城邦里首先出现的是智慧。而且它还显得有些奇特。”
“什么?”他说道。
“依我看。我们所描述的城邦确实是智慧的。因为它有很好的商议。
对吗?”
“对。”
“再者。很好的商议。它就是一种学问。而协商肯定是不能没有学问的。而只能是有了学问。人们才能有很好的协商。”
“这是明摆着的事。”
“另一方面。一个城邦里有各种各样的学问和知识。”
“那么。一个城邦是不是有了木工的知识就必须称作是智慧。而有好的协商的呢?”
“绝对不是。”他说道。“由于那个原因那个城邦只能称作是一个有熟练的木工的城邦。”
“因而一个具有能够协商如何使木器制作得更好的城邦并不能就此称作是智慧的。”
“当然不能。”
“那么这一点你怎么看?一个城邦能不能由于有了制造钢具或其他类似东西的知识而被称作是智慧的呢?”
“不能由于任何这种知识。”他说道。
“也不能由于有农作物生产方面的知识。因为那也只能称作是农业发达的城邦。”
“我也是这样看。”
“那么下一点呢?”我说道。“在我们刚才建立的城邦里某些公民是不是还应有一种知识。那就是他们协商的不是与城邦某个特殊事物有关的事务。而是有关如何搞好整个城邦以及应该如何与其他城邦相处的问题?”
“的确应该有。”
“这是种什么知识。而且什么人才有呢?”
“那是卫士的技术。”他说道。“在我们刚才称作完美的卫士的那些统治者的身上就有。”
“那么你又怎么称呼有这种知识的城邦呢?”
“有很好的协商。”他说道。“而且真正聪明的城邦。”
“那么。你认为。”我说道。“在我们的城邦里铁匠会比这种真正的卫士还多些吗?”
“铁匠要多得多。”他说道。
“在所有由于拥有某种知识。”我说道。“而获得某种专门名称的人中。卫士是不是人数最少的一类呢?”
“一点没错。绝对少数。”
“所以。正是由于这最少的一部分人中的一部分和他们所具有的知识。由于有这个监督和统治部分。因而根据天然本性建立起来的城邦作为一个整体来说将是智慧的。而且享有在各种知识中应称为智慧的这种知识的这个阶层。仿佛天生在人数上就是最少的。”
“你讲的。”他说道。“非常正确。”
“因而我们终于找到——我不知道是怎样找到的——几件事物中的这一个了。找到了它及它在城邦中的位置。”
“依我看。至少。”他说道。“它是被令人满意地发现了。”
“因而。下一个。勇敢。勇敢的本身以及它在城邦中的位置——城邦由于有了它而须称作勇敢的城邦——应当就不难发现了吧?”
“为什么呢?”
“人们说。”我说道。“一个城邦是懦弱的或勇敢的。主要的是看保卫城邦和为了城邦而上战场打仗的那一部分人。”
“没有人。”他说道。“会去看别的什么东西。”
“我认为。”我说道。“决定一个城邦是懦弱或勇敢的因素不是其他人的懦弱或勇敢。”
“不。绝不是。”
“因而。一个城邦之所以被称为勇敢的也是由其自身中的一部分。而且由于那一部分掌握了城邦的权力。他们对待各种可怕的事物——它们也就是立法者在教育中所告诫的那种事物——能保持一个正确的看法。这是不是就是你所称作的勇敢?”
“我不十分明白你的意思。”他说道。“请你再说一遍。”
“我的意思是。”我说道。“勇敢是一种保持。”
“一种什么保持?”
“保持法律通过教育而建立起来的对什么和什么事物是可怕的一种看法和信念。在一切事物中保持。我的意思就是不论是在痛苦和欢乐。在欲望和恐惧中均能保持。而不抛弃那种看法和信念。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打个比方来解释一下。”
“那求之不得。”
“你知道。”我说道。“染色工吗。当染色工要把羊毛染成紫色时。他首先从各色中选出白的一种。然后他们着手准备。使羊毛只会接受那种颜色。然后他们才开始染色。一件东西经过这样的染色首先是颜色吃得牢。其次不论是用碱水洗涤或不带碱的水洗涤。均不掉色。但是如果这些东西不是这样染色——不论染成什么颜色。或者没有经过充分的准备——你知道它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这个我知道。”他说道。“它们会一洗就掉色。变成可笑的样子。”
“因此。”我说道。“可以说。当我们挑选战士和对他们进行音乐和体育锻炼的时候。我们就正是在我们的权力范围以内进行着同样的事情。你不要以为我们设计了所有这一切是为了某一个别的什么目的。其实就是要说服他们——他们应当像染色一样在我们这里以最好的方式接受法律。使他们对于什么是可怕的和其他一切的看法和信念永不褪色。因为他们具有良好的本性。又受过良好的培养。因而他们的颜色在高浓度的碱水的作用下即使受到比查列斯特拉苏打和强碱都更加可怕的事物——疼痛、恐惧和欲望——也都不会掉色。在一切事物中的这种能力和保持。保持对什么是可怕的和什么是不可怕的一种正确和合法的看法和信念。我把它称之为勇敢。而且我要把它确定下来。如果你没有什么异议的话。”
“我没有什么异议。”他说道。“因为据我所知你对待那些不产生于教育——在动物和奴隶身上所存在或表现的——以及全然不合乎法律的东西并没有把它称之为勇敢。”
“你所说。”我说道。“非常正确。”
“那么我们承认这个就是勇敢。”
“是的。我承认它。不过是政治上的勇敢。”我说道。“而且你承认这也是完全正确的。以后。如果你有兴趣。我们还可作进一步的研讨。眼下我们要讨论的不是它。而是正义。”
“你说得很对。”他说道。
“那么现在。”我说道。“在城邦里就只剩下有两件需要寻找的东西了。那就是节制以及我们正在寻找的——正义。”
“完全正确。”
“那么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不麻烦节制了呢?”
“我还不敢说。”他说道。“我不愿意正义先出现。如果你愿意满足我的愿望的话。你就先考虑节制吧。”
“我当然愿意。”我说道。“否则那我就是不义了。”
“那我们就来探讨它吧。”他说道。
“应该探讨。”我说道。“根据我们目前所得到的。它比前面的两种更像一种一致和和谐。”
“怎么会这样呢?”
“节制。”我说道。“肯定是某种秩序以及对某些欢乐和欲望的控制。如同人们常说的当他们使用——我不知道要怎么讲——‘战胜了自己’这个用语时。以及使用其他同类的用语时。仿佛它们都是同一个东西。对吗?”
“那是肯定的。”他说道。
“战胜了自己这个用语很可笑。是吗?当然。一个人战胜了自己。必然是自己的软弱。而且弱者越弱强者越强。同一个‘自己’指的是同一个人。”
“无疑是的。”
“不过我觉得这个讲法的意思仿佛是说的心灵。在同一个人身上既存在某种好一点的东西。也存在某种坏一点的东西。战胜了自己这个用语是用于当天性中某种较好的东西控制住了某种较坏的东西的时候。至少这是一种称赞。而当由于不良的教养或交往。较小而又较好的部分被较坏的多数所控制时。就像一种谴责。对人的指责。而处于这种境地的人就被称作不能战胜自身和放肆的人。”
“对。”他说道。“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