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叫着走水了，浓烟就已经泛上来，顺着仓房的门缝飘进来，呛得人呼吸困难。苏天歌惊得赶紧站起来扶着窗户，沈煜走到门边听了一下外头来往的脚步声，走到门前喊了一声，大人，是临山的声音，“已经有两个仓房起火，火势很大而且船底还在漏水。大人，您带着夫人赶紧撤，属下去前边看看。”
“我们岸上回合。”沈煜回了一声，伸手脱下外衫将自己的一条手臂和苏天歌绑到一起，推开窗子说了一句“抱紧我”就跳了下去。
河水不凉，却因为这一段河道蜿蜒的原因，水流很急。下到水里，苏天歌只觉得手脚整个被困住，动弹不得只能靠着沈煜的力量往岸边游去。
湍急的河水翻起浪花呛得她眼睛鼻子跟着一阵酸辣，忍不住咳嗽起来。
沈煜手上用劲将她往上提了提托着她的腿，“好点没有？”
她点头，隔着迷蒙的视线看见后头的船开始往一侧倾倒，突突的火舌顺着黑烟从窗户往外冒。
“那边有一根木头。”一根木头从船底飘上来，被水冲着往二人身边靠近。
沈煜扭头看了一眼，将她放下来与自己平视神色郑重地说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牢牢抓着那根木头，想办法上岸，等我。”
“那是放火烧船的人？”
“是，水流并不往这个方向来，底下至少有两个人。记住我的话，在岸上等我。”他说完松开绑在她腰间的衣带，托着她往上游划去。
一个黑乎乎的人头从圆木一侧露出来，抹了一把眼前的水，架起了手上的弓弩。
弩箭擦着水面直射沈煜的后心，她看得清楚，使劲转身要去挡被他拽着往下一沉，躲过了弩箭。
水下略显浑浊，依稀能看见圆木下方有人正在努力划水保持平衡，一道细小的水纹从沈煜的袖间窜出来，刺向黑影。
那是沈煜的柳叶刀，是兵部的郑大人送的，被他收在袖间，没事的时候刻刻木头用。走之前两人在预估了所有可能会遇到的险情后，她给他的刀上淬了毒，独家炼制无药可解。
黑影中刀之后，只来得及挣扎了几下就翻着手脚飘了上去。另一人大概是慌了，扑腾着双腿游走了，沈煜拽着她才从水底出来。
苏天歌大口大口呼吸着，死里逃生。
那根圆木静静地飘在水面上，扒上去擦擦一脸的水，相视一笑。不远处本来还在手脚并用逃跑的人，忽然扭头冲着二人笑了一下，冷冷的笑容残忍和即将虐杀的快意。
“快走。”沈煜心下一紧将苏天歌推下水，脚下用劲推着圆木往下拼命划去。苏天歌挣扎着在水里浮浮沉沉，在即将淹死的关头想起了那天游湖，在室内的热池子里他半是玩闹半是认真地教她划水。
手脚并用地从即将沉下去的关头浮上来，“沈煜，我会水……了。”
嘭，一声炸响，冲起火光把圆木炸得满天飞，水面跟着掀起万丈巨浪扑下来，瞬间将她打回水底。
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她茫然四顾却不见沈煜来救她。他是发现那根木头不对劲才自己抱着它往下游走的吧，他是为了救她才死的吧。
她看见那东西爆炸的威力了，那是要生生置人于死地的杀招啊！他若真的去了，她也不要独活了。
“等我，在岸上等我。”他临走前是这样对她说的，他说等他，他就一定会回来。
挣扎着手脚浮上水面，一块碎裂的木片飘到眼前，她抓在手里往爆炸的地方看去，期盼着能看见沈煜从水底钻出来，一摸脸笑着叫她，天歌。
“姑娘，姑娘。”艾虎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他抓着一根木头正努力往这边划来。
船已经彻底沉入水下，就连舱房顶端修建的琉璃宝顶也一块没了下去。
巨大的爆炸声引得两岸的百姓站在岸边看热闹，也有人搭手将船上幸存的百姓拉上岸的。
苏天歌穿着湿漉漉的披风站在人群里，丝毫不介意左右投来的探究目光，她在看这条河，出事的河道已经接近扬城，处在三条水流的汇合处，水文复杂。
若是往下走会有三个不同的方向，沈煜若是被水冲走，有可能往扬城，也有可能往别的地方。
“马上联系这里的官府，让他们从三个方向往下游找。”
“为什么不在河底……”艾虎停住没说。
“他一定是受伤昏迷被水冲走了，一定。”她说完自己给自己肯定了一句，掌心里死死攥着那块木片。
“是。”艾虎说完看了看左右的人群，“您先先在镇子上住下，我好去衙门报案。”
苏天歌点点头转身欲走，视线的余光瞥到了对岸围着看热闹的人群。人头攒动的人群里，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两手抱臂盯着河道，只看那个爆炸的地方。盯了一会儿转身从人群里钻出去走了。
那人她认得。
仿佛是那一阵爆炸声，把天空也给炸裂了，午后就开始下起雨来，丝丝缕缕不算大，却足够给还在救援带来极大的困难。
苏天歌站在窗前，撩了一下窗帘看了看客栈对面的茶馆屋檐下，坐着喝茶的一个人，半个时辰了不见他一杯茶下肚。
他在监视她，从岸边跟过来就一直坐在那里，除了客栈里有人进出会引得他扭头观看外，其余时间都是一动不动。
艾虎去衙门了，临山还有那个带着父亲骨灰的人都不见踪影，她相信他们还活着，只是一时受伤没办法赶过来，就像沈煜一样。
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她坐在床边发呆，听见楼道里传来任何声音都要站起来翘首以盼，盼着是他，推开门给她一个拥抱。
失望的次数多了，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咚咚有人敲门。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去开门。
门开了，是客栈的伙计，“这位夫人，楼下有一位客人让小的送信给你，说他被人跟踪了，让你自己想办法去信上面的地方找他。他说他能帮到您。”伙计说完从茶盘底下取出来一封信递给苏天歌。
信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地址，右下角画了一把刀，一缕风吹过吹得刀尖歪歪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