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森格和黄英,苏生又觉得一片冰冷,这就是人性,自己只是消失了一个月,所谓的兄弟,所谓的情谊,在生死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自己不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杀了他们俩吗?
待司兰哭了一阵,苏生才给她做了一点吃的。司兰狼吞虎咽的吃完,说了一声谢谢。
洗碗的苏生楞了一下,谢谢,这个词两人好几年没有用过了,可是如此礼貌如此文明的词在苏生听来,为什么像是一把刀。
一张双人床,经过苏生和司兰精心布置,粉色的床单和白色的纱帐,并不是多么昂贵,但在今天混乱的世界就显的尤为难得。
苏生和司兰各躺一边,大概是这几天过的太辛苦,司兰很快就睡着,苏生则没有一点睡意。今天的事情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大家的态度还有所预料,但司兰的反应,给了苏生迎头痛击。
他回来了,一个月,经历漫长和黑暗和痛苦,想着司兰的样子,念着司兰的名字,依着一丝思念的光芒,跌跌撞撞的回来了,可是感觉一切都变了。
司兰像小猫一样蜷成一团,无意识的往苏生身上靠,她以前一直喜欢被苏生抱着睡。苏生温柔的笑了,侧身,把司兰抱在怀里。司兰嘤咛一声,感觉到背后的微暖,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沉了。
除了通气孔,山洞里完全密闭,看不到月光,感觉不到山风,也没有一丝声音,苏生就这么睁着眼,僵尸病毒强化了他的视觉,即使是这样黑兮兮的环境,他仍能清楚的看见山壁。
司兰白天的反应很隐晦,但苏生知道她在排斥他,他心里发虚,难道她真的排斥他吗?排斥他成了活尸,成了所谓的罪孽,如果真是这样,他以后怎么活。
也许不是这样,这一个月过的孤独无助,她只是被吓到了,等过几天就好,苏生给了自己一个希望。
寂静的时间总是很漫长,苏生一动不动的抱着司兰,内心激烈斗争,忐忑的度过了一晚。
司兰醒的很早,太阳还没有出来,不适合外出。
“醒了?”
“恩,你没睡吗?”
“睡不着。”
气氛沉默了,司兰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下,离苏生远了一点。但这一个动作,却让苏生的心落到谷底,一晚上的猜测,抵不过一个动作。
苏生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很介意我现在的身份吗?”
“啊……不是,只是觉得不习惯。”
“时间长了能习惯吗?”
司兰沉默。
苏生抽回司兰枕了一晚上的胳膊,翻个身,无限落寞,不回答就是不能习惯吧。
两个人,各朝一边,一张双人床之间隔着一片海。
“如果有来生,你觉得什么是爱情?”苏生忽然问道。
“如果——”
司兰没有说下去,这个问题,她现在没法回答。
“这已经是来生,我还记得你,可我们已经不会再有爱情。”苏生哽咽了。
司兰有点慌了,她赶紧说道:“不,不是的,苏生,你知道,我的父亲是一个神父,所以,我需要时间。”
过了好半晌,苏生深吸一口气,已经恢复了正常。
“你为什么就不能对一个愿意为你去死的人诚实一些呢?”
司兰张张嘴,无话可说。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
太阳出来了,两人像往常一样洗脸,刷牙,吃饭,迎着还不是很刺眼的阳光,一条绳子从山洞中垂了下去,直达谷底。
握住绳子的瞬间,司兰问道:“苏生,你还会像以前一样保护我吗?”
“会的,这就是我回来的目的。”
朝阳下,两个身影从半山腰上跳出,一根绳子拉得笔直……
今天学校很热闹,苏生是活尸的消息一夜之间传出去,吸引了更多的人。
瘸腿的神父拄着拐杖站在路边,通红的眼睛看起来一夜没睡,就像专门等着苏生一样。
苏生走过他的身边,没有看他一眼。
“你这末日的恶魔,现实的真恶,世人会记下你的每一笔罪孽,你会在圣灵面前忏悔,在圣光之中净化……”
苏生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另一条腿。
“如果惩罚我就能为世人带来光明,那么就让你的神灵来吧。”苏生对神父说道。
教室里,大家到的很早,斯太尔来的也很早。但依旧和昨天一样,所有人挤在墙角,离苏生远远的,只有无所谓的斯太尔和无所谓的扶桑保持原样。
苏生和司兰坐到座位上,扶桑扔来来两块巧克力,说道:“吃过早饭了吗?请你们吃巧克力。”
“谢谢。”司兰向扶桑道谢。
苏生没有说话,扭头看向窗外。
斯太尔开始讲课,大嗓门发出轰轰隆隆的声音在教室里翻滚,就像夏日阵雨前的闷雷,令人压抑。间或的枪声则是跃出水面透气的鱼,每一次都能让人松一口气。
除了斯太尔的地毯式轰炸,窗边的苏生三人又受到别人的集中突击。
一股无形的气势隐隐压迫过来,将苏生三人隔离起来,包裹起来,蚕茧一样束缚起来,这里面有厌恶,有敌意,有嘲讽,也有冷漠,每个人的目光都像是一根刺,层层叠叠的扎过来。
苏生岿然不动,平静如常,直接无视他们。
扶桑巧笑嫣然,大大咧咧的模样比苏生还无所谓,反正她不是当事人。
司兰就惨了,她坐立不安,只觉得每一束眼光都是落在她身上,有说她同流合污,有说她助纣为虐,有说她是罪孽的罪孽。
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天,第三天的时候,司兰屈服了,她没有和苏生坐在一起,而是独自坐到最后一排。
苏生只是看着窗外,没有回头,倒是扶桑,高高兴兴的又回到苏生身边,紧挨着他,拿出一大堆的零食放到他面前。
不出预料,四天之后,苏生打断了神父的四肢。只是过了一夜,第五天,神父就死了,不是死在僵尸手里,而是被人一枪爆头。
没有人真的认为这件事情是苏生做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必要,但所有人都在谴责这件事情是苏生做的,因为他是罪孽。
神父最后的眼神充满不可置信,临死前看到了什么也犹未可知。
军警是不会管这种事情的,世界每天都上演无数的犯罪,只要不是发生在眼皮子底下,他们乐的整天钻在警车里睡觉。更何况,主动找一个活尸的麻烦,军警可不是神父。
夜里是最安静的时刻,夜里又是最清醒的时刻。
苏生和司兰躺在床上,司兰抱着苏生的一只胳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我的身上有僵尸的味道吗?”苏生问。
“没有啊,为什么会这么说。”
“没事。”
沉默。
“苏生。”
“恩。”
“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苏生想了一下,他很想说我是叫着你的名字熬过来的。
“不知道,那天,最后的时候,我看着你跑了,心想一定把你吓得不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就是一个月以后了。”
“那天,我吓坏了,以为你会变成丧尸。”
“没事了,我已经回来了。”
“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当然,这样不好吗?我们以前不是说好的吗?”
司兰又把身子蜷成一团。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我害怕,苏生。”
“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苏生沉默了,他知道司兰想说的是什么。
“因为别人说我是罪孽吗?司兰,你也这么想吗?别人怎么说真的重要吗?”
“你不是罪孽,你只是我的苏生,我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是,苏生,我们毕竟不能脱离别人而活。”
“表面上不在乎或者,虚荣。”
“苏生,我不是这样想的,真的,随你怎么说。”
“呵呵……”
沉默。
“苏生,我真的害怕,每天就像生活在一个漩涡之中,别人的眼神就像刀子,一刀一刀划过我的身体。这样的生活,我没有安全感。苏生,你懂吗?”
“懂。”苏生苦涩的说道。
他本来是想回来保护她,却没想到会把她带到这样的危险之中,这样的危险之中,这样的危险,所谓的危险……
苏生在心里叹息,或许我真的应该安分的死去吧。
山洞,家,早已没有了温暖,一张双人床之间隔着一片海,诉说着同一个愁绪,孤单着两个人的寂寞,只是日日静卧待天明。
但幸好这样的生活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半个月之期已到,所有人,都要去前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