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认识的钟立呀?”
“听人说的。”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其实我也不很懂,是那些闲得发慌的歌者给编成了故事。”
“哎那你怎么能知道他长什么样?”
一片安静。
然后肖见无奈的声音响起。
“好吧不糊弄你了……他在我们这儿还是有名气的……从一个小部落出来结果老婆被抢了……他郁闷之下……”
“郁闷?”
“成成绝望行了吧?绝望之下出了家,刚修成一点正果就跑回来要还俗。”
“为了他相好?”
“嗯。”
“结果呢?”
“他老婆死了。”
“……自杀?”
肖见沉默了一下,笑了笑。
“那说起来他还是个花和尚呢?”女孩子再好奇地发问。
肖见眼睛不由直往上翻:“你那逍遥剑气练好没有?”
女孩眸子顿时闪烁起来:“好难的……”
肖见捂上额头。
“闭上眼。
“想象大漠落日。
“江南明月。
“塞北初雪。
“还有鼓荡不休无可束缚的长风。”
肖见站起身,看了一眼气息已平稳下来的青涩脸庞。先释然一笑,又无奈地挠了挠乱发。
他走出门去,长长鞠了一躬。
“大师。”
正是东白。
只是没有那么苍老。
没那么疲倦,没那么淡然,没那么……
慈悲而怜悯。
尚年轻些的东白方丈却有些哭笑不得:“我又没那么小气。倒是你愿不愿意入我佛门,还是要给个说法。”
“也不是不行,只是您看,我听说不是有三种修行方法?能不能……”
“为什么要修三法?”
为什么要修三法?
为什么?
肖见轻轻一顿。
直起腰仔细看着面前的佛宗魁首。
然后毫不迟疑又行了个大礼:“方丈!”
东白方丈微微扬起嘴角。
皱纹深了下去,眉眼陷了进去,眼神柔和了起来。
几息的功夫,便又化成那个恬然的老者。
肖见改跪为坐,神情有些无奈:“方丈,您还真进来了啊。”
东白自然是方丈。
只是这时或说那时,道济还是叫他老白。
而此时这么叫……
是因为原本东白没有这个问题问出来。
很明显。
在那么多年前的场景中,他与他还是靖篁岛上的四阶。
肖见身形挺拔起来,稚嫩的脸庞变得削刻且英俊。粗布衣裳化为一身白袍,长剑佩于腰侧。
正是齐水。
齐水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是先开口:“方丈,为什么打不过东木?”
东木七丈的领域,齐水打不过很正常。
以六丈战七丈,走进去六步差一步也很正常。
只是在那一击时,本应稳稳重伤甚至战胜东木的一招仅仅斩下他一臂一腿。
因为那是绝对等同于九丈的一击。
断臂断腿听起来的确很有效果。
可做不到应有的撞破无尽。
比起齐水的肉身尽毁来实在是好上了无数倍。
于是齐水很不解。
而东白方丈给出了解释。
“明王戒法尺。”
齐水仰天倒下。
他实在是郁闷至极。那一击借由三大神兵,强行将力量提升阶层。问题是兽潮之后光顾着活命那把神兵早被自己忘了,更何况预料出它跑到了东木洞主的手里?而明王戒法尺的力量与另三者同出本源,那一招便如以冰截水,又怎么截得住?
至于掌握神兵的问题……
“自从那头狮子乱来之后,戒法尺就再也没恢复过。灵性……唉,受损极严重,被我带回善法寺修养了。”
齐水的神色充满感慨:“所以您就……”
即使做得到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的东白方丈也面现惭愧之色:“把尺身给了他……”
齐水苦笑了一下:“算了,还打着能赢就重塑神兵之体的算盘,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可这个地方……”
他跺了跺脚:“是怎么回事?您怎么进来的?阿依娜和……呃黄衣服呢?”
“好歹是寺里面的黄袍僧你多少上点心……”东白方丈狠狠敲了下齐水的脑壳,“这个世界是你们两个那次碰撞,准确说起来是你达到九丈的一击的确已经超过了世界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所以所在的黑洞不能算那个天下的范畴啦。你在这里的时间……啧啧,不好说啊……”
齐水的脸色有些难看:“所以……”
“可能现在外面只过了一瞬,也可能你和小慕的孩子都十八了。”
齐水手虚握了三下,才忍住拔剑的冲动。
“怎么出去?”
“升上九丈。三段。”
“怎么升?!”
“我进来是因为舍利珠里还有些念力,所以他们两人就进不来啦……唉精神力不够啦……走啦……”
“就算我不着相……那告诉我您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总可以吧?”
“那位前辈。”
齐水眼睁睁看着老人笑眯眯消失。
然后一忍再忍。
毕竟如今是在完全真空的黑洞里发生的种种,无论是哪一种力量产生了就会消散。能依靠的只有尚存的一点精神力。
要是连它也没有了,大概就要挂了。
当然不用想那位只说自己达到了四阶二段的前辈是怎么了解堪称四阶五段攻击的效果。
如今齐水想的是方丈提出的问题。
晋阶自然得靠自己,方丈已提醒得够明显了。
自己当初是为什么要修三法?
只记得当年自己的确准备好回答这个问题了,但方丈没有问。
然后就是差不多十年。
差不多十年,也差不多忘掉了为什么。
一开始的原因……是因为喜欢。
无关天下。
还不曾认识秋水。
在西域没有天下的浩然。
虽然只有喜欢。
但就是喜欢。
向道之心即是如此。
也该够了。
齐水轻轻一笑。
念力猛然暴涨。
天地轻轻震荡。
远处响起雷霆。
然后……
恢复了平静。
齐水等了一会儿。
又等了半晌。
接着沉日再起,晨露沾衣。
阿依娜推开门,伸个懒腰:“你干什么啊?早上要吃饭吗?啊!”
齐水的眼睛通红,右手虚握指尖已凝了露珠。
天际层云尽染,只是斜斜有一道空痕。
那是为剑气或剑势所驱而产生的现象。
齐水长长吸了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
他终于放开右手。
那一口气凝而不散,向上袅袅升起。
被齐水吓坏的阿依娜不禁好奇地伸出手想去触碰。
“不要。”
齐水沙哑地开口,闭上眼睛,不断喘气。
最后大笑出声。
“无中生有!”
大漠中隆隆回响,滚滚如雷。
齐水仰面摔倒,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