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在他家后面,隔着个的荒坡,一二里地外,就驻守着一个大军营。再是饥馑也挨不到那地方,那是很吸引人的地方。每是国庆年关时,要是顺风天,总要闻到自那地方飘散而来的油香诱人!
实在是忍受不住饥饿的煎熬,无法拒绝那渴望着饱食的诱惑,时不时的,他也都随那几个调皮的孩子到那去,在围墙外,偶或也能捡到洗碗时倒掉的吃物。有一天,村中一个比他大一截的男人问他:“你想吃包子吗?”
他从未吃过,不知那是怎么个滋味的东西,但他看见过,知道那是世上最香的!但他看见过有人吃过,看起来也很好吃的东西。他一脸迷茫。他问:“哪有?”
“想吃就今夜跟着我!”
经不住那人的蛊惑,他也不知道那人要带他到哪。既不答应,也不辞。
那人早早就来邀他,说是看电影去!
他也只能诳姐说是到大军那儿去看电影(恰好那夜真在放电影)。他姐是不去的。累了一天,天一晚也就只想睡。况且她还要煮猪食(那时再怎么艰难也养了一只猪,那是姐弟俩一年最奢侈的希望所在)。他真的跟着那人,趁着夜色,受别人唆使,在一个月色迷茫朦胧之夜,他竟然随着那人,意外地,来到的军营外!他这才害怕起来。想走,却被那人紧紧的扯住,吓他:你要跑他就唤!唤大军来抓他!他真不知,只能按那人的指引,偷偷从养猪栏后狭小的臭水沟中爬着闯军营!而那人却只在外头守着。尽管那地方真的很臭。但内面那东西真的香喷喷地好不诱人?由于他生来瘦小,只要身子一缩、很轻易的,也就钻过去了!顺着猪拦爬过去,也就是他所心仪向往着的大食堂。那真是让他放开肚子也吃不完的、尽是好吃的东西!他一边往嘴里塞满了肉包子,一边将包子往窗外的同伴掷过去。那一次第一次让他开了浑。痛痛快快地饕餍一顿!平生第一次那么畅快地餍足,真的很过瘾!差点被吃撑着了!幸好他留下一手,出来时还偷偷揣上几个在身上。还顺手牵羊、带出了他能带出的、平生第一次尝到香肠的滋味,那是天下最为叫人终生不忘的东西,真的像是天堂中才有的,龙肉一般的、好吃!
为了也让满脸菜色的姐姐也能分享,他还悄悄地揣着几根香肠。和二个包子只怨他的口兜太小了!
姐姐很是惊诧,问他是从哪儿来的?他事先早已想好了,只说是看电影时,有一个大军偷偷给他的。
本来那事也是有过。那时正是与外婆一起到军营时,大军是给与她们一点好吃的。但此时,举国都在饥饿的煎熬中,大军也是在过节时才能大肉饕餐一顿,还哪来的这样的幸运?
姐姐当然无法相信。在死死追问之下,他也只好轻轻说了。当姐姐知道那香肠的来路时大吃一惊!一时惊惶失措,也怕被外人窃知,本能地紧紧捂住他的嘴,将他关在了那破屋里,那次姐姐第一次狠狠地打了他一顿!要他永远记住,斥责着训他说:那军营闯不得!不只是我们。谁都闯不得。那是不得了的弥天之罪。有人夜里找牛时迷了路误进军菅,差点被哨兵开枪打死!
他这也有点后怕。信誓旦旦地哭着指天发誓不敢下次。
但是,饥饿实在是太难熬,身体内像踅入了哪一路不甘屈服的魔鬼,肚子里仿佛挤满了蛆子。太难熬。不少人真的是熬不过,不知多少人无辜地在迷茫中成了饥殍。也不知多少人因为填饱肚子反成了贼!
食物,成了最让人无法摒弃的诱惑。不知有多少人那时就为它而犯的事!
那人又来找他。开始他死活不去。但那人唬他:你要不去就告诉他们你那次的事。他不说是那些他们。但他知道是那些人。要是他们知道了,那犹如姐姐讲的,肯定会被公安抓走!那人接着又谆谆善诱地说:那次不是没事?我们又从那猪圈里钻过去。没人知道,大军也不会想到,不会有事的!
也因为他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况且被那无路逃避的饥饿,再次作孽,诱出他窃躲不过的侥幸的盗心。也实在是,那饥饿里被天香诱惑着的煎熬更是不好捱的。加上那男人还是在纵恿着为他打气壮胆,于这里、真是应了那句——饥寒起盗这心!更是捱不过的饥饿,也让他贼胆横生。侥幸着,那大男人一再壮胆着纵恿着,说不会出事的。都做了一次,再做一次也是做。最后还是经受不住、那饥馑里那煎熬着的诱惑,也不由得那曾经同伴的挑衅,抱着强烈的侥幸,他还是再偷偷地纵胆再试一次。
但第二次也就并不那么幸运了。幸运之神背叛了他!
是侥幸出卖了他。
正当他满以为得意时,突然射来一支强烈的电光,直对着他的眼睛,他被像是自天外射来的神光罩住的盗犯!窗外那人早已闻风落荒而逃,逃之夭夭(最后还是被大兵抓住),而只有他、被大军逮个正着。人赃具获!
本来大军看他还是个孩子,关了一夜就准备将他放了。
但非要大人来认领。当他姐赶到军菅时,他却真的已被公安局的带走了!
当时也正是大运动当头,他正好撞在枪口上。村中有人正恨不得找个借口非要斩草除根。正好撞上了他们的诡计无可兑现上!正好趁机裁赃地说他是想偷枪!
那可真的是弥天之罪。谁也就不敢轻易放了他。那时不巧正赶上最敏感的政治狂热时期,由于他那莫明其妙的处境,旋而将他扭送与了公安局。
要是偷枪成立的话,那可非得是死罪。至少也得十几二十年,甚至是以上。他们说是要判他个无期!他还是个孩子!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可能是看他还真的只是个孩子。况且也并无实椐,他进的是吃堂而不是枪械库!军队也无法瞎说,并不认可。对他还算是网开一面。也不能放了他,只落个三年教养,将他送到了罗牛山劳改场。
说是劳改场,其实那是个肥皂厂,在那关的,大多是些不重的刑犯,只是在那可不是一般的活。不几天就被那药水剥下了一层皮!一个方是十五六岁(瘦小蠃弱,看起来只像个十二三岁,而那些人将他说成了十八岁)的孩子,他更是受不过那无上之苦,但那样的强力活,他还是真的,只能忍着。心想过几天就可以回家。
不几天,姐姐不顾越山涉水,徒跋一百多里路,风尘仆仆去看他。
姐姐带去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但他哪还有心思吃得下?只想着回家!
他还以为是姐姐过来要带他回家。他说这次是真的再也不敢了。一定听姐姐的话!
但那沉重的大门、再也并不为他而打开。一堵铁丝网,将人生无情地划分成了两个世界!那、成了他的地狱。
隔着冰冷的铁拦栅,看着外面的姐姐满脸憔悴,他真的是万箭穿心般地痛恨不已,姐弟俩只是相对痛哭不已!他只想出去。
却无知,自那开始,他也就开始颠沛流离于灾难与横祸的苦涩历程上。
他决意要跑!不顾一切。哪怕是被打死!再也不愿在那鬼也难待的地方待下去。
有一天,他们到铁桥那边去,干些什么,他记不起来了,但那一天,他看准了是个难得的时机。那天收工前,他借口拉肚子,趁机躲了起来。收工时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他,随队的公安员随即四处翻找。日将下山,就是找不见,一下子惊动了劳改场的公安,出动了很多人四处追捕。
他紧紧地附伏着不动,只听外面有人在大唤:“我们发现了你,快出来。不然要开枪了!”
还真的开了枪!当然并不是真的朝着他。他们也根本就想不到,他躲进大路边的一个涵洞里,正就是那些找他的人的脚下的小得只容得挤下他瘦小身子的涵洞里。在那狭小潮湿而已被杂草掩蔽着的那个小涵洞里会躲藏着要逃跑的他。他们最后也只是对着山坡盲目地开了几枪,乱作腾一番,到了半夜才呜锣收兵。
到了下半夜,他才纵胆轻轻地从小涵洞里爬出来。那是即冷又饥的,也顾不了那许多,不敢再停留,拼命奔跑,又不敢顺着大路,直抄小路,朝着他意想中的家乡的方向狂奔!跑了半夜,不知穿过多少河流山野,抄着荆剌丛生的荒山野岭。完全被愤恨与绝望攫住的心灵,连害怕的时间也没有,激情与憧憬均被天神吞噬。思想与表达成了罹罪的原由,一切只能按天颜的模式存在。他受不住的绝望,决意要跑。那样跑了半夜,天刚放亮,面前的景色却令他大吃一惊,真叫他不敢相信,真的是奇迹般地、怎地重又是回来?
他也突然打住。只对着眼地仅剩半杯的酒发愣。像正为那半杯酒自悲。
他欲言又止,她被他的故事紧紧地吸引住!
“那后来呢?”她忍不住问。
“他被蒙鬼拐了,迷了路。”他长嗟道。
“那后来……”
“他还是被他们逮住了。”
“那后来……”
“后来……还会有甜果吃?后来真的被判了刑,还送上大陆!只为了一个包子。只因为那一个包子。先是二年教养,后来因为逃跑被判刑三年,为了一个包子,嘿,真成了罪犯,离家也就越来越远。最后流放到了戈壁滩,大沙漠!啊不说了。说来只让人、憋气!”
“怎么回事?!”她听不明白。
“啊——一言难尽。还是不言吧!”他身不由己地打个呵欠,有点疲倦了。
他收束了自失控的情绪,有点歉意,浅饮一口红酒。像是要滋润一下,不仅是喉咙,还是那有点是偏荒、况且是涸干了的心灵。似乎也已触摸得到、那裸露于西北风里的那挣扎着的灵魂!在回忆的风尘里,当他在追寻那块遗失了的红绸缎时,无意间、却随手翻找着连带扯出了的、却是那件旧日的新囚衣!阵风拂过,林木摇曳,一片喧哗;风过林静,却也抖擞着、留下一地落叶。他俯身重拾,像是要重拾那久远岁月抖落的遣迹;晃忽间,仿佛岁月重归,触摸得到的是、斜依而靠来的枝叶,依稀于疏密间那、一枝一叶总关情!
随即此起身告辞。随手将一张纸币轻放。谨慎地放下,放在她的眼皮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看着桌子上的钞票,敏感地本能的问。有点兴奋。因为意外!
“这是算我占有你时间的报酬吧!”怕她有所误解,他解释道。
“那我不客气了!不好意思。”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几分得意,却也有点是轻佻,下意识地将那张钞票当着灯光一照,当她发现这是一张最大面值的新币时,她倒有点怀疑是自己被弄糊涂了。该不会是假币?!她下意识地将之对着灯光,逆光审看片刻,重又放在灯火下细细看过,凭经验和一点微薄的知识证实那是真的时,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你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他一时也被她弄得发懵。
“你这是……”她下意识地扬起手中的钞票。
“不就是一点小费吗?”他却不为那当一回事,潇洒大方地挥手。
他是有点失手了。但看她今天的表现让他颇也宽怀。他的满渍饱情感的秋水终于算是找到了一个宽量的容器!得以释放后的舒心,让他也显得慷而慨之!
“我可并没有……”她也有点像是说不清。“你是不是该收回去?”她挑逗着,将那粉红的纸币在他的眼皮底下抖动着,充满诱惑地在他眼下着意让它发出那簌簌作响,像是倒悬于嘴边的香饵。她忍俊不禁地紧紧的将它攥着它,并没有放下,也没有要放下的样子。却虚诿地试探着:“你还是收回去罢。我可承受不起!看来你真的是弄错了。你并不消费我什么。”
他这也显得太大方了。本来他慷不得这个慨。但既是出手了,再收回来?岂不是……她不会趁机要羞耻你小气?
“唔,下锅的米、泼出去的水,怎地还能收回来呢?”他不屑地大手一挥,不介回事。无所谓地,倒也很大方!
“你真的不怕我白食了你这把精米?”她轻轻将之放在他的面前,仿佛她、也不会无故地白吃他的这一大把精米,不为所贪妄。:“你该不会是趁机将我这一盆你以为是脏水泼出去吧?”
“你说什么呀?假若真有点剩余,那就权当是一点补偿吧!”他此时只好不介回事地慷慨。“也算是那天的回偿。那天走的匆忙,忘了留下一点东西。实在抱歉!”
“那,看来你是诚心的。好吧,要不这样,无功不受禄。是不是想尝一回豆腐?热豆腐!”她不想亏欠他的,有所得、必有所失,而她此时所能相报的,还有什么呢?她充满煸情地朝他展示自已最灿烂、最富诱惑力的地方,很娇艳妖媚地一副张扬!显出很大方、慷慨,又热情恳切地,她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将她最值得炫耀的地方展示在他的眼前!
看来她真是有点酒意了!脸色绯红,兴奋的眼色有点迷离。
她很慷慨地朝他张开双臂,大大方方地向他展示着自己那最为炫人的地方。毫无保留地舒开胸怀,像在迎候着一沐春风的彩霞!像要展飞的凤凰!
他这时颇为意外,诧异地睁大眼睛。也分明是、被愕住,惊呆呆地、不敢相信地审视着,好像这才关注起她来。张着那双凹陷的老眼、随意地斜窥:真是、她那掩蔽不住的性感,咄咄逼人地,毫无收敛的张狂!她那紧身的、淡绯色的薄薄的旗袍,被体内那压抑不住的体质撑起,膨胀着,旗袍的领口开有一条狭长的,像是被撕开的一条长长的口子;那长口子被旗袍下的那副尤物挤着撑开,尽管灯光灰暗,但毫无费心地,足可窥见那被撑开的口子内那丰腴的尤物紧紧地挤成的深幽的狭谷,和狭谷两只细腻丰腴得犹如雪山般的无瑕的尤物。真的犹如两爿刚出锅的热得炙手的嫩豆腐!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还真是的,好不惹人的东西!那一副充盈着饱涨的天脔,不就是潘多拉魔盒里珍藏着的那俩颗诱人的禁脔?
那可是上帝厚赐与人间最丰艳的宝贝,一悬诱人堕落的天饵!看她那妖孽般骄人、更是澎湃地膨胀着波霸慑人的身材,好像真该让他重新审视。但也显而易见的、她那张扬着挑衅人性的外在!有一种威慑,却也有几分诱惑!那不就是撒旦门前的那娇艳的罂粟花?那是惹不得的东西。尽管看起来是那么的鲜艳、张狂、妖邪,真的充满诱惑。
“……你确实很性感!”他不禁感叹。无法拒绝。只觉得无处将无着的目光收歇。那可是看得到,够难着,并不属于他的尤物。那实实在在的东西,像要将那柔软的织布撑破!她轻盈地再转一圈,只见那丰盈的尤物、巍巍的巅峰、不禁沈重地慑人地在默默地悄无声息地轻轻地颠簸着,颤抖着,感觉得到,那岌岌可危地、悚人魂魄地直逼心口。憋得他大气也难出,怎地一副欲盖弥彰地盈满的禁脔,岂不害煞他灵魂要出窍?
“你真的不想试试?”她挑衅着自个挨着过来,撩逗着朝他挺起着那丰腴的硕果!
他却无法有那种……太猝然,有点防备不及,来不及的感觉。不想趁火打劫的样子,并非毫无兴趣,只是不想染指,不敢轻易招惹。只是目淫淫地审视着,仿佛知道那些东西不属于他的,这等喧嚣烦杂的地方,他不敢冒次、贪婪不起。
其实是心虚。胆怯。不敢。不敢轻易贸然沾濡那会让人****的地方!他实在还未修成坐怀不乱的清雅境界。
——阿弥陀佛。他默默自嗟:天时不贷!最后他还是只好绕过了她。像怕是惹不起,下意识地退怯,还是被她那妖艳的姿色愕住了似的。他默默地悄悄自嗟!
“算了。你还是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