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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岳林寺皇后请圣僧 景阳宫布袋打皇上

且说姜知县一听和尚要借银给灾农买馒头抵饥,不由心生恼怒,正欲斥责,转而一想,难得和尚有救苦救难慈悲心肠,难道本老爷却无爱民之心?也罢,就好人做到底,即使和尚还不出银子,权当施舍给穷苦人了。随即吩咐家人,去向夫人讨要二十两纹银,兑成铜钱发下去。家人领命,到夫人处取到银子,又去商家兑成铜钱,分给被抓灾农。待有半晌,只听衙门外欢声雷动,感谢青天大老爷。

布袋见灾农各自回家,向知县稽首道:“哎哟喂,老爷果然是位好老爷,功德无量。贫僧要在皇上面前保举侬连升三级,官居参军。三日后贫僧恭候老爷光临岳林寺。”姜知县听了,暗笑胖和尚在讲大头天话,皇上影子也没见一眼,还保举本官呢。笑过作罢。布袋告辞姜知县,出了县衙门,摇摇摆摆朝岳林寺而来,远远见一个身着官袍、剃着光头的汉子,正躬着身子朝山门三步一拜,拜到山门前,又转身再拜,官袍已被跪破,破处血迹斑斑。布袋心里纳闷,径直走到汉子前,叉开双腿,挡在路中间,汉子像是不曾看见,躬身就从和尚胯下钻过去,刚钻进半个身子,布袋突然大喝道:“好侬个糊涂蛋,进去了出不来,退回去退回去,退回去还来得及!”汉子突然一惊,从胯下一抬头,见是布袋和尚,头也不回地从胯下钻过去,转身跪拜不迭,说道:“师父,弟子绝不后退,在此已跪拜三日三夜了。遵师父之命,已参透真经,奉上厚礼,请师父给弟子摩顶吧。”布袋笑道:“侬既参透真经,那就说出理由,奉上厚礼!”

汉子何许人也?曾任明州评事,蒋宗霸是也。当年蒋宗霸随明州黄刺史夫人到烂泥塘南山坡赈灾,再次拜布袋为师时,布袋开出一长溜礼单,又送一偈,让蒋宗霸去参悟。蒋宗霸返回明州后,搜肠刮肚也参悟不透,索性辞了官职,向妻子儿子道了别,口念“摩诃般若波罗蜜多”,游名山,访高僧。到峨眉山、九华山、五台山、普陀山转了一圈,还是参不透布袋话中玄机。这日正翻越四明山,爬了七日仍不见顶,突然天降暴雨,见前方有一石洞,似可避雨,遂快步进入石洞,只见洞内明亮宽敞,四周如窗。蒋宗霸从窗口俯望群山,望着望着,突然大彻大悟,这不就是当年陆龟蒙诗中“石窗何处见,万仞倚晴虚”,和皮日休所说“窗开自真宰,四达见苍涯”之石窗吗?我何不遵师之命,在此参悟?他便在洞中住了下来,早看风云烟岚晚无踪,时闻雷电横空渺无痕,偶见七彩霓虹融虚空,远望红日雪山天火烧,看到后来,突然悟道:“厚礼本虚无,万物终归空!”一日到水潭洗脸,见倒影中一张脸,细细一琢磨,不由恍然大悟,只见这脸上:两眉两丛草,双眼横一杠,鼻竖下承口,天生一苦字。原来上天注定,人的生死终究难逃一个苦字,苦海无边,故而佛祖要慈航普度。此时蒋宗霸已大彻大悟,便离开石窗,先在明州东乡弥陀寺受了戒,然后径直来岳林寺拜师。布袋听了蒋宗霸参悟经过,念一声“阿弥陀佛”,吟道:

儒释毕竟理想通,弃儒投释倍见功。

时将心魔细细磨,始有灵犀潜潜充。师在方寸何须投,捷径不通灵山宫。百劫不馁成大道,万法皈依五蕴空。

布袋摸了摸蒋宗霸的光头,仍以摩诃为法名,收为弟子。笑道:“侬拜我为师,代代出衣冠。面壁三年后,随我游苍穹。”摩诃谢过师恩,作别而去,仍回小盘山修行。三年后跟随布袋和尚四处替天行道,布袋坐化后,他葬师于封山,自己死后葬于小盘山上。奉化溪口蒋氏奉他为太公,世称“摩诃太公”,并以与布袋和尚这段渊源为荣,蒋家传至二十八代,出了中国一代名人蒋介石,叱咤风云数十年。蒋介石于溪口建有“摩诃殿”,供夫人王氏念经拜佛,离开大陆前,又特地到小盘山摩诃坟头祭拜祖宗。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布袋见摩诃离去,刚一跨进山门,就见灵悟坐在天王殿门槛上挖脚底,上前笑呵呵道:“师弟,背靠山门,脚抖抖,毛漱漱,好不自在,面孔圆滚滚油光水滑,发福了,小落胃,小落胃。”灵悟见是布袋,眉头一皱道:“胖和尚讲什么俏皮话,贫僧下巴笔尖,苦相摆出,还说发福呢?三日后般若方丈要在大雄宝殿前讲经,脚勿落地忙着抹桌扫地搬凳备斋,苦得青涎流白涎滴,不似你胖和尚做了方丈和尚的师父,靠山铁硬,没人敢管你,整月东游西荡不见人影,才是大落胃呢。”布袋笑道:“好侬个小秃驴,贫僧只说一句,侬却唠唠叨叨个没完,这就向方丈告侬状去,说是小秃驴背后发牢骚,坐在天王殿门槛上挖脚底偷懒。”说完转身就走。

灵悟上前一把拖住道:“你倒是仗着方丈师父沙头笔陡,贫僧说着解闷消遣,你就烂鼻头管当正经人?”布袋笑道:“不去告状也可以,须替贫僧做一件要紧要慢事体才罢。”灵悟嘟嘴膨生道:“吊梁桶落在井里,罢罢罢,算贫僧晦气,只得由你支使,快说!”布袋道:“这几日天气暖和,蛇虫八脚要出洞了,侬替贫僧竖眉瞪眼管住山门,讲经时只许放奉化知县入内,其余俗人,哪怕是京城来的皇后、王爷,也只能在山门外等候,若是日中前放入,唯侬是问。”灵悟笑道:“呦呦呦,若得县老爷光临,岳林寺已是蓬荜生辉了,还皇后、王爷只准在山门外等候,做白日梦呢!也罢,要贫僧管住山门也成,有什么酬劳?”布袋笑道:“跟着老虎吃肉,跟着黄狗吃屙,侬往日跟贫僧外出,老是让侬吃哑巴亏,贫僧欠侬一笔账,这次山门管得牢,就赏侬五十两一锭大银子,算做补偿,如何?”灵悟一听有银子进账,喜道:“好,一言为定,不许耍赖!”

布袋在岳林寺向来独来独往,习以为常了,故他回到寺院,没人向般若方丈禀报。般若因要向众僧讲经,正埋头做准备。到了第三日清晨,一阵钟鼓齐鸣,岳林寺大雄宝殿前早已搭起一座高台,台下齐刷刷坐满僧人居士,安静肃穆。灵悟挡在山门前,见姜知县带着衙役匆匆而来,便放他进寺。姜知县四处寻觅不见布袋,只得坐于僧人后边等候。日上三竿时,般若方丈身披袈裟从方丈室出来,登上高台讲经,才讲罢《法华经》,就见布袋摇摇摆摆从僧舍出来,赶紧走下台来,向布袋施礼道:“弟子请师父升座讲经。”布袋笑道:“哎哟喂,坐在台上遥凌凌,若是倒陡笃落来,推扳勿起呢。罢罢罢,反正和尚是秃头,翘不了辫子,这就有口无心讲一篇和尚念经,权当作辞别礼。”

般若方丈听不懂师父所说何意,就扶布袋登上讲经台。此时姜知县才发现,布袋已上了讲台,只得耐着性子听讲。只见布袋在台上嘻嘻哈哈手舞足蹈,东拉西扯讲得天花乱坠,直讲到日悬中天才罢。姜知县平生不看佛经,不拜菩萨,如今勉强听经。不听则已,听了不由得如醍醐灌顶,万虑尽释,正自欣喜不已,只见有位居士问道:“请问和尚,弟子见僧俗常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在何处?弟子自觉尘世烦恼,向往极乐世界,却不知极乐世界在于何处?”布袋笑道:“施主问得好。且听好了,阿弥陀佛无处不在,极乐世界就在各人心中。行善净心即是极乐,作孽邪心,心魔作祟,纵然造寺度僧,布施烧香,念经拜佛,也如挑水填井,竹篮打水,难到极乐,终堕恶道。”又一居士问道:“请教和尚,俗人有家有室,该如何修行?”布袋念一声“阿弥陀佛”道“施主且听贫僧偈言”:

心净何劳持戒,行直无须修禅。

恩则孝顺父母,慈则体恤黎民。

善则救苦解难,忍则众恶无喧。

菩提只向心觅,极乐只在眼前。

布袋念罢,下了讲台,般若方丈与众僧络绎散去,各到斋堂用斋。姜知县趋前道:“和尚,本官应约早已等候在此。”布袋答非所问道:“老爷倒会撮便宜,听了经,不拿出点银子做布施,就该识相点打道回府了。”姜知县一听,活见鬼了,只三天时间,和尚就把偌大赋税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了?着急道:“和尚,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本官如约,是来了清农人所欠赋税,怎么就忘了?”布袋装做恍然大悟道:“哎哟喂,贫僧倒爷笨,差点给忘了。老爷有所不知,贫僧按头磕脑四处化缘,不料晦气星当头,碰到的全是铁公鸡,一毛勿肯拔。转而一想,若是巴勿能够化到万把两银子抵赋税,也难以了清明后年税赋哪,好在虱多勿痒,债多勿愁,贫僧这身肥肉还值不少银子呢。算是赊账,待等化到缘后,连本带息归还老爷,如何?”姜知县道:“本官只一点点俸禄,还要养家糊口,哪有银子向上司缴赋税?”布袋笑道:“老爷真是勿清头,养家糊口搁一搁,将俸银抵做赋税,不就两结了?”姜知县见和尚耍赖,心生恼怒,欲待发作,转而一想,钱财落人手,只得苦苦求。如今便将和尚打死也无补于事,遂哭丧着脸道:“和尚,本官清贫如水,纵然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难抵赋税,罢罢罢。本官听了和尚讲经念偈,已皈依佛祖。上不能拒缴赋税,下不忍逼迫灾民,拼着这顶乌纱帽不戴,到上司处领罪去。”正欲转身离去,布袋道:“哎哟姜老爷,慢着,慢着,性子像茅草火星一点就着。长长路慢慢摇嘛,侬回头看看,了账的人到了!”姜知县回头一看,顿时吓得脚髁头发软,赶紧率众跪地磕头。

原来那日皇后娘娘由靖王爷护驾,玉荷做向导,轻车简从,离京直奔江南而来,须在三日内请到布袋和尚,故一路马不停蹄,急如星火。到了奉化,无暇惊动官府,直奔岳林寺来,到山门前纷纷下马。灵悟正坐于山门前,见来人马壮旗亮威仪显赫,随从威武强悍,哪敢怠慢?急忙起身迎候。玉荷为在途方便,已女扮男装,上前施礼道:“和尚,学生这厢有礼了。”灵悟还礼道:“施主们来此,是烧香拜佛,还是做水陆道场?”玉荷道:“学生一行专程从京城到此,欲拜请圣僧布袋和尚,相烦和尚引见。”灵悟道:“请施主们在寺外稍候,胖和尚还呼呼大睡呢,待他醒来,再通报不迟。”玉荷道:“我等急如星火,请放我等入内。”王爷帮腔道:“我等千里迢迢赶来,和尚也该卖个面子才是。”灵悟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胖和尚作过交代,便是京城里来了皇后、王爷,也只许在山门外等候,不到日中,不得入内。”皇后、王爷一听傻眼了,原来圣僧已知晓我等要来,就再不敢鲁莽了,只得毕恭毕敬肃立山门外,直到太阳照到头顶,灵悟才把众人引入。姜知县认得靖王爷,忙道:“卑职奉化知县姜清,不知靖王爷驾临岳林寺,迎候来迟,罪该万死。”靖王爷道:“不知者无罪,起来吧。”

皇后未穿凤冠霞帔,只是一般贵妇装束,此时无暇理会姜知县,只见玉荷趋前向一位胖和尚施礼道:“圣僧,奴家这厢有礼了。”和尚笑道:“好侬个新娘子,夫君不陪,兵书不读,武艺不练,定是小两口吵相骂,要贫僧替侬出气不成?”玉荷笑道:“圣僧说笑了。奴家陪同皇后娘娘、靖王爷从京城赶来,恭请圣僧。”皇后忙上前施礼道:“圣僧,哀家这厢有礼了。多谢圣僧一颗灵丹,救了万岁性命,只因病根未除,命悬一线,万岁命哀家和靖王爷恭请圣僧进京治病,救社稷于倒悬。”布袋笑道:“哎哟喂,难怪枝头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皇后娘娘、靖王爷驾到,失敬,失敬。贫僧爹头娘脚只知念经拜佛,不会治病下药,请娘娘、王爷另请高明为好。”皇后见布袋一口回绝,不禁泪如雨下,顾不得娘娘金枝玉叶身份,当众“扑通”跪倒在地,泣求道:“求圣僧大发慈悲,救救万岁,救救天下黎民百姓!”众人见皇后下跪,也都齐刷刷跟着下跪。

这可气坏了灵悟和尚,又生气又嫉妒,心下骂道:好你个不知尊卑的胖秃驴,让娘娘王爷跪在地上,还笑眯眯没事似的,雷不打煞屁也会弹煞!正想上前催布袋答应,一眼瞥见般若方丈不知何时已返回到殿前,正俯首站在那里,就不敢鲁莽了。待有半晌,只听布袋道:“娘娘,地上冷冰冰,多跪有啥意思,贫僧一见女人家眼泪鼻涕,石骨铁硬心肠,就变成软贴皮了。”和尚一说,皇后哭得更起劲了,眼泪哗哗如倾盆大雨,道:“圣僧如不答应,哀家就跪死在此,再不起来了。”布袋笑道:“天要落雨,娘要嫁人,贫僧手劲拗不过娘娘,快快请起。无奈贫僧眼下有件麻烦事体未了,心挂两肠,待等过半年六个月再跟娘娘赴京如何?”皇后、王爷起身道:“哀家此来,急如燃眉,有什么未了之事,哀家替圣僧了了如何?”布袋道:“皇后肯了了,贫僧求之不得,怎会不肯了了?”便将奉化遭遇天灾,官府逼税赋,和尚求知县放人,欲四处化缘将税赋事了了一事相告。

皇后、王爷听罢,问姜知县道:“贵县遭此天灾,为何不上奏朝廷赈灾?”姜知县道:“娘娘容禀,臣早已数次上奏,请求减免赋税。庞丞相代万岁下诏,说是灾情年年有,赋税还得加码。不按时缴纳,官吏革职查办。一边是上司催缴赋税,一边是灾农啼饥号寒,微臣如同老鼠钻进风箱,两头受煎熬。”说着,泪如雨下。靖王爷骂道:“庞蛟老贼全不体恤民情,想官逼民反不成!”皇后道:“哀家替万岁做主,奉化县三年免征赋税。”回头吩咐太监道:“用哀家宝印,速下懿旨。”布袋念一声“阿弥陀佛”道:“娘娘功德无量。”回头问姜知县道:“贫僧赊侬的账,可了了否?”姜知县忙道:“了了,了了。多谢圣僧成全。”布袋从袋里摸出一个纸囊,交给姜知县道:“谢就不用谢了。十日后侬打开此囊,按囊行事,大功一件。”姜知县双手接过,答道:“下官记住了。”

当下,皇后吩咐道:“快将哀家礼物抬上来。”太监向下传话,转眼抬来六个箱笼,皇后道:“哀家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请圣僧笑纳。”布袋打开箱盖,里面都是五十两一锭官银,念一声“阿弥陀佛”,笑道:“哎哟喂,好东西!好东西!贫僧就勿客气了。”抓起两锭官银,一锭给姜知县,道:“贫僧借侬的,这就还侬,两结了。”一锭给了灵悟道:“侬守山门有功,这一锭赏给侬。”两人喜出望外,连声道谢。布袋回头对方丈道:“请方丈用这些银子,施粥赈济灾民,若有富余,替菩萨脸上贴层金,给和尚添件衣,斋饭里加个馒头。”般若念一声“善哉”道:“弟子谨遵师命。”布袋交代完毕,回头对皇后道:“娘娘,贫僧没余钱请各位吃斋,这就跟娘娘去京城,贫僧不惯乘车骑马,喜欢‘呼哧呼哧’走着去。”皇后着急道:“万岁望眼欲穿,长安千里迢迢,圣僧步行,几时才能到达?”布袋笑道:“贫僧笨鸟先飞。”说着,头也不回出寺而去,急得皇后、王爷来不及告辞,翻身上马,一路率众追赶。可不作怪?只见布袋在前慢吞吞缓行,却怎么也追赶不上。

且说皇上自吃了救心丸,自觉精神大振,寝食俱佳,无奈边陲告急文书雪片似飞向长安,加上四明山贼、洞庭湖水寇攻城略地,地方急盼救援,又因靖王爷护驾离京在外,庞丞相却巴不得能够趁乱篡位,便来个撒手不管,朝廷没了主心骨,众朝臣像没头苍蝇乱碰乱撞,皇上忧愁交煎,再度寝食俱废,卧床不起。太后哭得泪人儿似的,一次次派人到城头眺望皇后一行返京,无奈次次失望。支撑到第三日夜子时将近,太后见皇上面如死灰,口不能言,眼不能眨,已奄奄一息,只得一面命太监将皇上移到景阳宫,准备后事,一面下旨撞景阳钟召满朝文武到金銮殿议事。往常景阳钟是五更敲响,文武百官闻钟声入朝,唯有社稷危急时,才会不定时撞钟。撞钟太监领旨出景阳宫前往撞钟,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太监飞也似闯进宫来,奏道:“启奏太后娘娘,奴才见远方有一队人马高举火炬,直奔京城而来!”太后问道:“可是皇后、王爷回京了?”太监道:“夜黑雾重,奴才看不真切。”太后下旨道:“下诏九门提督李世忠,速上城楼察看,若是皇后、王爷返京,速开城门迎候!”太监奏道:“太后娘娘放心,李大人连日来未曾离开城门一步。”太后又传旨撞钟太监缓行。

且说皇后、王爷一行快马加鞭日夜趱程朝京城而来,一路上只见布袋和尚在不远前方脚高脚低缓行,就是追赶不上,怕圣僧认不得进京路径,耽误大事,只得不吃不歇在后紧追不舍。靖王爷虽然年迈,然曾驰骋疆场,身子骨健壮,还挺得住,只是难为了皇后,在马上一路颠簸,累得汗透衣衫,云鬓散乱,口干舌燥,娇喘连连,骨头快要散架了,又不敢稍歇,只得硬撑着。平日里深居后宫,锦衣玉食,哪曾经过这般苦楚?倒是玉荷自少劳作,到京后跟着世忠学习武艺,身子矫健,策马如飞。众人在马上忘饥忘渴,已两度月升月落,这一日夕阳西沉,只见彤云密布,雾气渐浓,众人死命追赶不舍,见布袋在前方隐隐约约时隐时现,一转眼突然不见了,眼前现出几条岔路,皇后、王爷正自惶惑,忽然听到有人在前方唱道:

独上高峰望八都,黑云散后月还孤。

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

众人寻循望去,只见一颗光头在前方雨毛滞滞里熠熠生辉,都喜出望外,狠命追去,远远见京城城墙屹立在前,待等赶到城门下,和尚已在那里。布袋不曾来过,见紫禁城果然气派非凡,正东张西望,被等在城头上的九门提督李世忠发现,赶紧下令打开城门,飞步赶到城门下迎接皇后一行进城,布袋对世忠道:“好侬个新郎官,还欠贫僧一杯喜酒呢。大鱼已经摇头摆尾入了海,今日又有几条小泥鳅要溜出去,侬须把紧网口,切勿可喝酒糊涂。”世忠道:“圣僧放心,世忠明白。”皇后一行进了城,直奔乾清宫来。太后迎在宫门口,两眼已哭成紫葡萄一般,见皇后、王爷中间,有一位胖和尚,心知是圣僧布袋和尚无疑,急忙率众下跪,大声道:“请圣僧快救救万岁爷!”布袋笑呵呵道:“太后娘娘,侬是金枝玉叶老寿星,勿作兴给和尚下跪。罪过,罪过。”太后起身,在前引路,布袋抬头见那皇宫,果然气派非凡,只见:

祥云护凤阁,御殿喷瑞气。

含烟翠柳拂龙帜,带露娇花衬玉陛。

可叹天子病且弱,致令奸佞窥神器!

边城战火燃不熄,道路饿殍随处弃。

朝野齐盼医国手,社稷飘摇或可庇。

布袋随太后进了乾清宫,见天子僵卧在床上,面色白里透黄,已半死不活。布袋走上前去,也不搭话,一手拉下锦被,一手从布袋里摸出一颗小黑丸,道:“快取菩提水来!”太后对众喝道:“快取菩提水!快取菩提水!”太监一听懵了,慌忙跪下禀道:“奴才该死,不知菩提水是何药,取自何处?”布袋道:“真是无数目账,皇后娘娘嘴里有的是菩提水。”皇后听了一头雾水,问道:“圣僧明鉴,为救万岁,哀家性命在所不惜。何谓菩提水,请圣僧指点,听凭取去。”布袋笑道:“只要娘娘嘴里一点口水,嘴对嘴将这颗丸儿给万岁喂下去,便是娘娘功德。”皇后一听,皇上性命要紧,还管什么礼仪羞涩,二话不说,双手接过和尚小丸儿,命太监撬开皇上牙关,口对着口,用口水将药丸儿送进皇上嘴里。

待有半晌,只见皇上突然睁开眼,眼珠子转了几转,伸了个懒腰,一个鹞子翻身坐了起来!众人大喜道:“万岁醒了,万岁龙体全好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话音才落,只听布袋道:“你们勿要抬城隍,拍马屁,万岁只能活三天,还谢天谢地呢!”众人大吃一惊,皇上见皇后、靖王爷都在,猜想说话的定是圣僧布袋和尚了,遂问道:“圣僧,此话怎讲?”布袋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万岁体内怨毒太深,以致筋脉腐蚀,渗透五脏七窍,虽有灵丹妙药,无奈朽木难雕。”众人听了,无不转喜为悲,皇上道:“圣僧,朕死不足惜,忧只忧社稷内忧外患,悲只悲黎民穷苦潦倒,朕正欲用忠贬奸,重振朝纲,若就此撒手人寰,朕死不瞑目。求圣僧大发慈悲,延朕几年寿命。”众人也跪地哭求。布袋摸了摸光头,待有半晌道:“万岁病根未除,就想延年益寿,如同镜花水月,竹篮打水。”皇上道:“圣僧,要怎样才能除去朕的病根?”布袋道:“万岁要听,就休怪贫僧胆大包天无规无矩,欲除万岁病根,唯有一法,让贫僧用竹杖将万岁体内积毒打出,方能重生。只是做起来血出糊赖,有伤阴骘。贫僧长途跋涉,瞌充面貌,治勿好怕触霉头呢。”皇上一听有希望重获新生,还在乎被和尚打一顿?遂恳求道:“圣僧为朕治病救命,朕任由圣僧痛打,不只无罪,且功莫大焉。万望勿辞劳苦,只顾痛打便了。”在场众人也都连声恳求。

布袋见皇上准得爽快,众人又再三恳求,这才念一声“阿弥陀佛”对太后道:“太后娘娘,贫僧生得结棍,打起来吓人倒怪,打在儿身上,痛在娘心上,侬勿要肉割割。快取竹杖过来,贫僧要勿客气了。”太后道:“圣僧只管重打,哀家不仅不怪罪,且有重赏。”遂吩咐宫女取来一根竹杖,布袋让皇上伏在龙床锦被上,伸手拉下裤子,露出白嫩嫩光屁股来,众人纷纷避开,布袋道:“休走,休走。都笔直站好了,两眼盯着贫僧打万岁爷,谁要是眼睛眨一眨,赖篰鸡就变鸭,万岁身上积毒就在五脏七窍寻幽猫,勿肯出来,太后娘娘就会将眨眼的臣子五马分尸,贫僧也救不了。”皇上道:“众位爱卿,都要听从圣僧吩咐,千万别眨眼,救朕一命哪!”

众人谁敢不遵?都诚惶诚恐领旨,只见布袋举起竹杖,在皇上屁股上“噼噼啪啪”狠打一气。和尚打皇上,让太后、皇后、大臣、太监、宫娥盯着看,还不准眨眼,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遭。这也叫做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布袋每打一阵,嘴上还不停念叨道:“这一阵打侬昏庸无道、不理朝政、不恤黎民,落得个国弱民穷、夷国作乱,将大唐天下捣腾得一塌糊涂,万岁爷,侬说该不该打?”皇上频频答应道:“朕该打!朕该打!”布袋又狠打一阵道:“这一阵打侬身为天子,有眼无珠,重用奸佞,疏待忠良,害得民怨冲天,贼寇造反!春秋时候,有个叫狄牙的佞臣,为讨好齐桓公,将亲生儿子杀了,煮成羹献给齐桓公品尝。后来掌了实权,封闭宫门,将齐桓公活活饿死。万岁,侬的所作所为与齐桓公相似,这板子该不该打呢?”皇上又连声答道:“朕该打!朕该打!”布袋又狠打一阵问道:“这一阵打侬深居皇宫,锦衣玉食,三十六宫七十二院犹嫌不足,还不时馋猫偷腥,乱攀野花,却不管旷夫怨女,难成眷属,遂一己之欲,夺万家幸福。万岁,侬说该不该打?”

如此这般边打边问,边问边打,将皇上两片雪白屁股肉,打得红中带紫鲜血淋漓,皇上伏在床上,又羞又愧又悔,又痛得揪心,自出娘胎,哪曾受过这般苦楚羞辱?别说光着屁股挨打,就是谁揪几根汗毛,也是罪该万死。更别说在竹杖下一问一答,如受刑罚,思前想后,痛断肝肠,心如烈火煎熬,嘴上却又不能呼喊,一时间急火攻心,胸口似有千军万马要奔腾而出,再也遏制不住,头一抬嘴一张,“哇”的一声大叫,一股黑血从嘴巴鼻孔喷涌而出,两眼翻白,昏过去了!皇上这一昏过去,还能不能活过来?有分教庞蛟勾结南蛮,联合小国攻边关;朝廷内外惊惶,皇上法门谒国师。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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