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读完这字条,不禁一愣,顿时微微蹙眉,陷入一片沉思。陆维桢?
“先生,先生,我这个呢?”另一个孩童举起手里的字条,打断了林先生的思绪。
“好!我再看看。”林先生接过字条,上面仍旧是同样的文字。林先生大为吃惊,忙把另外几个孩童手里的字条都收起来,所有的字条都是同一个内容。忙追问,“这些字条是哪里来的?”
几个孩童指了指河边:“在河边,那边还有好多好多河灯。”
林先生忙起身:“带我去看看。”
几个孩童争先恐后的拉着林先生往河边跑:“先生,先生,就在那边。”
林先生被孩童们带到河边,果然看到河灯铺了一片。忙走近顺手从河边捞起一只,拿出字条,上面还是写着同样的话。再捞一盏,还是一样的内容,林先生连着捞了十多只,全是同一个内容。
林先生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看着一片河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临河而立,那灰色的直缀被风轻轻吹起,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昔日种种似水流年,早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日头偏西,有村民领着四人来到河边:“林先生,有四位客人来拜访您。”
林先生回头,不禁有些惊讶:“是你们?”
陆玉笙忙拱手,一脸的笑容:“久未前来叨扰林兄,林兄可躲在这里依山傍水之处享尽清闲啊!少我父子二人聒燥,可嫌太过清静?”
“陆老弟此言差矣,我这少你二人聒燥,可多了一群孩童身边嬉戏,可不清闲啊!”林先生一脸笑的回应。
陈玉笙面露惊讶:“林兄可是开了学堂?”这若是开了学堂,可不好再请了。
林先生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这村里孩子好学,偶尔过来询问几句而已。”
陆维桢见父亲与先生寒暄完了,便忙跪地行礼:“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林先生看向陆维桢微微一笑:“起来吧!见你这样子,病应该都好了,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陆维桢起身,点头:“有劳先生挂念,学生病早已痊愈,是画儿姑娘用药膳救了我。”然后朝画儿看过去,“画儿,恒儿,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先生。”
画儿和恒儿也忙行礼:“楚画儿(恒儿)拜见先生。”
林先生听到楚画儿三个字,顿时一惊,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好奇得仔细打量,一股熟悉感袭来,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从来不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人,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这张小脸还未长开略显稚嫩些。不禁让他喃喃而语:“太像了,太像了。”
画儿恒儿还拘着礼,这先生没有让他们起礼,居然一直自言自语?疑惑的再喊了一句:“先生?”
林先生回神,才发现了自己的失神,见面前两个小孩儿还拘着礼,忙出声:“免礼,免礼。”
“谢先生。”画儿和恒儿忙起身。画儿突然觉得这个先生怪怪的,他说的太像了是什么意思?是她像谁,还是恒儿像谁?
林先生招呼着他们:“屋里坐吧,屋里坐吧!”
一行人便来到了林先生的小木屋,林先生招呼他们坐下:“我去给你们泡茶。”
画儿忙起身:“我来吧!”这个屋子很小,屋里的所有摆设一目了然,那一套茶具摆在桌上很是显眼。画儿起身端着茶具便汲水烧茶。
陆玉笙跟林先生是有些交情的,便也没有太过客套:“林兄,此次前来,恐要劳烦你再次出山了。”
林先生一听这话也猜到七八分了,未等他言明,他便言:“这楚画儿倒底是何许人?能劳陆老弟这般亲自出马。”
“故人遗孤,也是桢儿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大于天,这份恩情无论我做什么都是无法报答的。”陆玉笙也是直言相告,不带半分隐藏。
“没有其它原由?”林先生问。
陆玉笙摇头:“没有!除此之外还能有何原由?”
林先生一笑:“陆老弟啊!你这故人遗孤,可曾与桢儿有过婚约?”
陆玉笙不禁被这话问笑了:“没有,没有。怎会有婚约呢?这两个孩子才多大?”
林先生便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字条:“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陆玉笙一脸疑惑地接过字条:“这是什么?”说着便展开一看,看完后顿时面色一沉朝陆维桢看过去,“这你写的?”说着便把字条推到他的面前。
“什么啊?”陆维桢拿过字条一看,一脸淡然,“是我写的?怎么了?先生怎么会看到这个?”
林先生没想到陆维桢能这么淡然的回答,在老师和父亲面前毫不遮掩,是个敢做敢当的:“这是从河灯上取下来的,河灯遇到河流转向,全囤积在一起了,有几百盏。我随手捞了十几盏,所有的内容都是这个,这诚心可见一斑啊!”
画儿在门外端茶入室,正好听见林先生的话。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对几百盏河灯感了兴趣,便随口一问:“是刚刚河边的河灯吗?好大一片啊!估计是昨晚放河灯的人太多了,全漂到这里囤积起来了。”
三人朝画儿看过去,看来她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啊!陆维桢刚还一脸坦然淡定,但是此时在画儿面前,眼神却变得慌乱起来。忙岔开话题:“画儿,这茶泡好了?”
“还没有呢?林先生这里的茶可是难得的好茶,若是随便给泡了,可不是暴殄天物?”说着便取茶具,在茶托个架着小炉,开始烧水。取茶冲泡,把第一遍的茶给倒掉了,然后再冲泡。茶香慢慢溢出来,林老先生看着画儿泡茶那动作,还真是个行家,这十来岁的小姑娘居然懂茶艺。
原谅林小千有个酷爱茶道的赌王干爹,有事儿没事儿给她讲茶道,请她品茶,久而久之看都看会了。这成了楚画儿,这一技艺居然还能唬唬人。
画儿熟练的冲泡,启壶,入杯。动作娴熟流畅一气呵成,这不禁让陆玉笙也惊呆了。他只知道她厨艺不错,会酿酒,不曾想这茶艺也懂。这张氏有这么个女儿继承她的风彩,泉下有知必能冥目。
屋里愉快的饮茶聊天,屋外不知何时飘飘散散的开始下起了雪。林老先生与楚画儿和恒儿也相谈甚欢,林老先生也基本答应了收恒儿做学生。画儿是满满的喜悦和感激。
当夜幕降临之时,他们起身告别,方才知那雪已铺了一地。虽只薄薄一层,却也不容易辨路了,而雪还在继续下着,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林先生便主动留客:“我看你们今晚还是在这里将就一晚吧!山里路不好走,看你们连马车都进不来。这天也黑了,还是安全重要。”
陆玉笙想着自己不打紧,但是恒儿还那么小,画儿还是个女孩子,这若是连夜赶回去,还真是不太安全。便点了点头:“那看来今天只能在这里继续叨扰你了。”
“你这一年也不见来叨扰我几次,你这吃惯了山珍海味,这到我这刚好让你尝尝农家美味。”林先生一脸的笑容。
画儿起身:“我来吧!别忘了我是厨子,做饭这事儿还是交给我吧!”
恒儿忙起身:“我帮姐姐烧火。”
陆维桢也忙站起来:“我帮忙洗菜。”
“去吧,去吧!”两长者便微笑着,见他们去了厨房,便自己聊自己的。
林先生有些好奇的问:“你说这楚画儿姐弟二人是你故人遗孤,方便告知其父母是何人吗?”
“是从前食为天的当家,父亲叫楚弘诚,母亲叫张丁香。母亲先走的,没隔两年父亲也走了。”陆玉笙其实跟他们交情不深,不过只是认识,只是若不说是故人遗孤,便不太好解释。
林先生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便重问了一遍:“这楚画儿的母亲,真叫张丁香?没有其他的名字吗?”
陆玉笙摇头:“没有听说有其他的名字,她一直都叫张丁香。”
林先生略微思索了一下,难道这只是巧合而已?真是只是长得相像?但是他始终都不相信有人能像到如此程度:“那若是张氏还活着,她多大年纪?”
陆玉笙忽然觉得林先生今天有些奇怪,刚刚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时,他也是有意无意的问画儿关于她母亲的一些事,奈何她母亲过世之时她还年幼,印象不是很深刻。难道这林先生和画儿娘还有什么渊源?
“具体多大年纪实在说不准,若是还在,估计也就三十刚出头。”陆玉笙把自己知道的便如实告诉他。但若是桢儿如此喜欢画儿,他便也想弄清楚,回想起林先生刚见画儿时,是有些愣怔的,然后失言念着太像了,那么他或许也是认识张丁香的,“林先生是不是觉得画儿像你认识的故人啊?”
林先生忙摇手:“非也,非也。只是随口问问。”说着端起茶喝了一口,“桢儿对画儿不一般啊!这小小年纪,便如此……你可得多多留心呀!”
陆玉笙笑:“他们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做事儿但凭一时兴趣。或许只是画儿救了他一命,所以才会对她另眼相待。再或者他病重之时没人陪他玩,画儿悉心照料陪伴,让他特别感激吧!”
林先生摇头:“你自己的儿子,你还不了解?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凭一时兴趣而喜欢的东西,喜欢什么便就一直喜欢。”
陆玉笙沉默了,许久后抬起头:“他病重之时曾想过把画儿许给他冲喜,你看这会不会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林先生不确定会不会是这个原因,便说:“我给你讲个真实的故事,他位高权重,只因小时候订过一门亲,女方家道中落后下落不明,他便辞官踏遍五湖四海,寻其踪迹而不得,之后孑然一身,一直未娶。不要太小看那一句媒妁之言呐。”
陆玉笙一怔,他这是在讲自己的故事吗?是想告诉他,当初说把画儿许给桢儿,桢儿见到画儿之后,与其相处愉快,便先入为主的把画儿当自己未来的媳妇了?想到此,陆玉笙或许明白了。不是桢儿醒事儿太早,是长辈无形中给了他一个指引的信息……画儿是你未来的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