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觉得老大说得在理，她就当着白大人的面儿要，看老四敢不给，敢不孝敬老娘？想到这儿她就觉得要粮食这事儿有戏。
“老头子，等会儿把这屋里收拾了，我们一起过去要！看老四媳妇咋说！”
楚老爷子找了个干净的椅子坐下，掏出烟杆摁上烟叶，吧嗒吧嗒的抽起来，然后重重的吐出一阵白烟，说：“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这当着白大人的面儿，更应该好好捉摸一下该咋说。”
既然楚老爷子发话了，他们就啥也不说了，等待时机呗！这姚氏和钱氏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了，直接去四房噌饭去了。
这傍晚到了饭点儿，楚老爷子就领着一家人去四房了。这刚一进门就闻到饭菜香了，便笑呵呵的说：“这还是老四媳妇儿巧手啊！这大老远就闻到饭菜香了。”
楚弘实太惊讶了，这怎么又都过来了？便起身：“爹，你们咋这时候过来了？”
“这一年没回来，老宅里乱糟糟的，这收拾到现在。准备做饭，这才想起来，啥吃的都没有带回来。”楚老爷子说得倒是坦然。
这可不是？他来儿子家吃饭难道还客气不成？陈氏这正端了一盘菜上桌，也正好听到这话，将菜放下，便笑着说：“那就在这儿吃吧！我再多弄几个菜，这饭要是不够，我就烙饼去。”
钱氏忙说：“我就说来老四这儿吃吧！你大哥还觉着不好意思，我就知道老四媳妇儿是个贤惠人儿，这都是亲兄弟吃个饭算个啥！”
陈氏笑着说：“就是，吃个饭算个啥？这一年到头你们都没回来下。这前几天弘实还去县里接你们回来过年，大哥说回来不习惯，这县里还有朋友要招待，回不来。弘实还闷闷不乐几天，这今儿又突然回来，可把他吓坏了，一直说这过年的东西没准备你们的。
我就说了，没准备够也没啥！这过年一家团聚才最重要，这大哥撇下不习惯和县里的朋友回来过年，难不成还是指着吃啥好的才回来的啊？他在县里啥好东西没吃过啊！我们弘实就是爱操心。都坐吧！随便吃点儿！”
陈氏这一大串话说出来，把大房几个人都镇住了，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的入坐。
陈氏说完又转身回了厨房，画儿把刚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到陈氏时，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四婶儿，你这话说得好！该损的损的，该撇清关系的都撇清了。要是爷和奶敢说你招待不周，你就可以说他们自己说不回来的。”
陈氏笑了笑：“他们啥心思难道我不知道啊？这起先说不回来，这突然回来。肯定是知道白大人一家在这儿呢？他怕白大人说他不回老家不睦兄弟，这又舍不得县城里的那些朋友，所以拖到这廿十八才回来。”
“我也是觉得他突然回来是冲着白大人来的，这白大人过年都来咱们家，他可不得好好巴结表现一下兄弟情深啊！看今儿回来时跟白大人说的话，假得很。”画儿这一边帮忙弄菜，一边和陈氏聊着天。
陈氏接着又说：“我估摸着还有件事儿就是来要粮食的。”
画儿这才想起来：“是啊！这他们这回来，啥吃的都不带，就是来要粮食的吧！”
“那咋办呢？”陈氏忙问，“白大人还在这儿呢？这爹娘如果来要孝敬，我们不给也不行吧！”
画儿沉思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应对比较好，这关键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说，怎么做。这看不到对面出招，她没法拆啊！便说：“先看他们怎么说吧！”
“嗯！”陈氏点头，又端了盘菜出去。
这又多弄了几个菜，画儿还端了一个火锅上桌：“来，来，来尝尝农家小火锅。这火锅虽然不比食为天那么丰富的材料，可这里边都是地地道道的乡家菜。”
白晓清齐了下筷子：“好！那就尝尝！”
这热热闹闹的吃开了，大概两刻钟就吃好了，陈氏和诗儿收拾碗筷，忽然钱氏开始说话了。
“老四媳妇啊！你也别忙了，让诗儿收拾去吧！坐一下。”钱氏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让陈氏坐。
陈氏看了一眼没坐她身边去，而是停了手，随势坐在最近的椅子上：“娘，啥事儿？”
“这你屋里也是一屋子的人，做这十几二十个人的饭也为难。这样吧！你就把屋里的米面啥的给些我，我们自个儿回去做。”钱氏难得语气比温和。
陈氏一时间还有点儿不适应，忙说：“这有啥的，无非就是多煮些，又不费事儿。”
钱氏见陈氏没有答应，便接着说：“那多不好！你这屋里人也多。”
“没啥不好的，这住你们就在老宅里住，这吃你们就在这儿吃，这大过年的啥好东西没有，也不多你们这几张嘴不是？”陈氏忽然觉得这钱氏的态度变得不一样了，这太不正常了，便格外小心的回应。
钱氏听陈氏这说，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你咋这么不识好歹呢？我这是怕你累着，你倒是觉得我想要占你便宜一样。我那粮仓满满的，分点儿我们咋了？”
果然还是为粮食，算好刚没答应说给些米面她，这要是答应了，她就想拿多少拿多少了。这她还不能阻拦，这阻拦了还得说她舍不得，见他们回来没带吃的，还不给。
陈氏也没有被她的话吓着，而是面带笑容的说：“娘，这又是何必呢？这你回自己儿子家，还能短了你吃喝啊！这来儿子家里，我做媳妇的做给您吃，孝敬您不是应该的啊！哪好劳烦你自己动手啊！这若是给了你米面，这外人得咋说我啊！
可不得指着我脊梁骨骂，说我楚陈氏大过年的，不侍候公公婆婆吃喝，给些米面打发了？这您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回来趟，我这做媳妇的可不得尽尽孝心啊！”
钱氏没有料到现在陈氏嘴巴变这么乖巧了，便不得已朝姚氏看过去，姚氏对她使了个眼色，她便说：“那我和你爹来这里吃是应该的，那你大伯大婶他们呢？总不好也在这儿吃喝吧！”
这陈氏知道钱氏的心思了，便知道怎么应对了，仍旧笑着说：“那有关系呢？都是亲兄弟，这也是难得回一趟。这走个亲戚哪还有自己动手做吃的道理？这让人怎么说啊！这说得好听点儿的是大哥一家怕给我们添麻烦。
这说得不好听一点儿，可不得说大哥当了官见了外，跟自己的亲兄弟都生分了？这回个老家过年了，宁可在弟弟家里拿些米面也不愿在一起吃饭。这倒底是因为当了官，瞧不上穷亲戚了。”
楚老爷子听到这里，就知道这陈氏不是从前唯唯诺诺的陈氏了，便说：“老四媳妇儿，话虽不错，可你也得体谅我们的一片心意不是？我们怎好再来添麻烦？”
“爹，我刚就说了，这就是多几张嘴吃饭的事儿，能有多麻烦。这我若是给些米面你们，那才是麻烦呢？我这还得去舂米、磨面。这大过年的，你们不能光吃米面，不吃菜吧！
我这还得给你们准备菜，这还不上算。还得备柴米油盐吧！这开个火做饭，要用的东西可不就多？何必那么麻烦呢？”陈氏可不准备让步，这只要开口答应给了，那就是个无底洞。
画儿忙补了一句：“这到时候，可不知道倒底是怕打扰、怕添麻烦，还是真的添麻烦。这大伯又不是在这里住个十天半个月的？这到了初二不就又回去了吗？值得这么大动静吗？”
楚老爷子忙说：“这画儿说得在理，这是我们考虑得不周到。这我们本也是好心怕老四媳妇招呼这么一大家子人吃喝累到。”
画儿说：“爷是个明事理的人，那行！就这么着呗！这吃饭还在这边吃，这休息啊！就去老房休息。”
钱氏可不答应了：“老四媳妇儿说半天，就是不愿意把粮仓里的粮食分些出来。说得那么好听？你大哥在县里容易吗？这田地没有，啥都要靠钱买。这去年他把田地都给你了，你供些粮食他们一家吃喝，咋就不行了？”
陈氏朝画儿看了一眼，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托词，这才是正事儿！
陈氏说：“娘，这大哥是自己不种了，把田地卖给我了，有合约在，我是付了银子的。这卖给我和给我，可是两个意思！画儿，你卖给别人一车煤碳，别人还会白送还你半车煤碳吗？”
画儿笑着说：“哪那好事儿呢？啥叫买卖？就是钱货两清，才叫买卖。那如果是给，那就不收银子了。”
钱氏说：“就当是卖给你的，你那种的是不是老楚家祖上的田地？你是不是姓楚的？老四是不是我儿子？他拿些粮食孝敬我是不是应该的？”
陈氏说：“娘，这您一直是跟大哥住，这您回来了，我肯定孝敬你，吃的喝的绝不会短了您老人的。这你在大哥那儿，过年弘实也去接您了，是您自个儿听大哥的说不回来。这是我们不孝？不想着您二老？”
“这老四是不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他孝敬我们两老的是不是应该的？可这一年你们孝敬我们啥了？”钱氏就是不依不饶扯着这个点儿说。
“我刚就说了，弘实去接过您二老的，是您二老不回来，非在大哥那儿住着。我们能有啥办法？无非只能逢年过节的买些东西过去孝敬下。说我们不孝敬您，您也得给我们孝敬你们的机会啊！”陈氏可不比从前了，现在是想说啥就敢说出来。
“那好！现在我别的孝敬不要了，就要你那一仓粮食当孝敬。”钱氏便开始耍起赖来了。
陈氏直接拒绝了：“那不可能！这做为小辈的孝敬是应该的，可是您现在还有三个儿子。别人咋孝敬，我咋孝敬。大哥、二哥孝敬您一仓粮食，我和弘实绝不含乎也孝敬您一仓粮食。我这做老四的，总不能越了大房、二房去。”
姚氏忙说：“爹和娘两老的就住在我们家里，一年的吃穿用度还少啊？算起怕不只一仓粮食吧！”
陈氏端端正正的坐着，听姚氏说话，便朝她看过去：“大嫂这话说得！从古至今父母都是随长房的，而且分家的时候，爹娘的那份儿可都算到你们大房了。我四房人少，分了那一亩三分地儿，这还遇到二哥伤着腿，现有的粮食还分了一半给二哥。你得了爹娘的多，你自是要多担些。那就随了你的公平，这就按当时分的田地房屋财产算吧！看我一年该给爹娘多少孝敬？”
画儿很是配合的拿了算盘出来，然后递给林先生：“林先生，劳烦您帮忙算算我大婶一年花了多少银子在我爷和奶身上，然后再按比例，看我四婶该拿多少孝敬出来？”
楚弘忠顿时就急了，这还用算？这算起来四房一二两银子够够的。便说：“这算啥算啊！这孝敬爹娘都是凭着自己的良心的。一家人算得这么清，像什么样子啊！”
陈氏忙站起来：“大哥这话说得好！孝敬爹娘都凭自己的良心，这我就说白了。这爹娘愿意让我们孝敬回来住，我绝对好好照料。这爹娘三个儿子，随他们自己的愿，爱住谁家住谁家。以后就别拿在哪家住了一整年说事儿，不是我们不愿孝敬，是爹娘愿不愿意让我们孝敬的事儿了。”
楚弘忠不禁被陈氏一番话拍醒了，这是什么意思？他原本是说孝敬凭良心，就是让她自己拿出来。这给的多自是孝心足，这给得少自是孝心缺。怎么就变成陈氏说的那个样儿了？这是白白回来一趟的意思？他太不甘心了。
“四弟妹，那这过年了，你是不是该对爹娘有所表示啊！”楚弘忠想，无论如何也要弄些到手里。
白晓清这从侧屋出来：“我这在屋里听半天了，楚县尉你四弟妹不是说得特别清楚了吗？你咋还在替你爹娘要孝敬？这么简单直白的话你都听不懂，那整个上阳县那么多事儿，你这每审个案子，你听得明白证词吗？听得明白原告被告的阐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