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三个月都已过去了,漠北的草原从葱茏繁盛变成了衰草连天,灰黄一片,三个月的时间,落烟儿悲愤的情绪也已慢慢沉淀,清澈的眼眸中某些东西似是也随着沉淀了,唯一没变的也许就是那颗为珠儿报仇的心了。
又是夕阳西下时,她驾着骏马奔驰在灰黄的草地上,马蹄声响,扬起尘土一片残留身后。她悠远的眸光伴随着微风潜入了漠河的那一端,遥远的地方有着她的曾经,想要遗忘却又忘不掉的曾经。
有点想念,有点悲哀。不得不承认,其实那一次的假死她既是解脱,也是一场算计,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算计,算计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她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一次死亡而封存于人世间,她将自己抹杀了!只为了所谓的成全,其实不过自己的私心罢了!她想要自由所以她抛弃了所有的一切…
可是最后却搭上了珠儿的姓名,明明该死的人是自己不是么?
而她的报复便是让所有人忘不了她,爹爹也好,娘亲也好,哥哥也罢,甚至是君子逸!她在那一刻选择死亡,就是要让他们所有人都铭记她!这一生,即使她不能活在他们的身边,也要铭刻在他们的心底!何其悲哀!
到漠北已经三个多月了,也是该走了,她还答应了珠儿,要去看花海鸣泉的!珠儿,原谅我,如今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勇气敢去回想,应该有勇气踏足那个地方了罢,那个有他的地方。
迎着寒风,伴着那一轮弯月,她扬起了马鞭,回了那个小部落。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眸色渐趋深邃,幕后的那人,希望…你还在等着我!
“姐姐!”
还未停下马,丽塔便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憨笑着走向她。
“怎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落烟儿下马,马鞭一挥,那匹骏马便自发的回了简陋的马厩。
“奥托哥哥要成婚了!适才埃米尔大娘在和族人报喜呢!”
埃米尔便是奥托的娘,看来这是真的了!
“是和扶玉么?”
“姐姐你真是太聪明了!哈哈…”
丽塔乐的哈哈大笑,然而落烟儿并不懂她为何突然这般的开心,她无奈摇头,扶玉是个好女孩!那个耿直的热情的姑娘,与奥托甚是相配。
两个月前,彼时奥托对落烟儿仍是一往情深,而这时扶玉却向奥托表白了,按那姑娘的说法,如果此时再不表明心迹,等到落烟儿真的与奥托在一起时就晚了。多么可爱的姑娘,不是么?
从那时起,只要有奥托在的地方就会有扶玉,而一般只要有落烟儿在的地方就会有奥托,所以这儿的牧民经常可以看到的便是他们三人三人行的场景,落烟儿倒是无所谓,毕竟在这一事件中,她一直都将自己看做是一个旁观者,她始终相信,像他们俩这样的可爱的人才会最后走到一起。
可是落烟儿受得了,奥托却是觉得这样很是尴尬,一个月之后,他严肃的拒绝了扶玉!那个憨直的姑娘却并没有因此而灰心丧气,她一如既往的跟在两人身后,无论奥托怎么说就是不走。
许是她的执着打动了奥托,又或者是落烟儿的不为所动让奥托深感无力,最终的结果便是他俩终是走到了一起,落烟儿真诚的祝福他们!
在这之后,扶玉来找过她,那个执着的姑娘清澈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谢谢你拒绝了奥托,才让我有了机会,也感谢你这段世界一直包容我的所作所为,我知道,你在帮我。”
真是直接的漠北姑娘,落烟儿浅笑,明媚的笑脸上带着一抹不容忽视的向往,“真诚的祝福你,其实我很羡慕你,真的,羡慕你能那么勇敢,你们会幸福的!一定会!”
“谢谢,我能抱抱你么?”
“当然。”
两个同样执着的姑娘拥抱在了一起,她们嫣然的笑脸比天上明亮的圆月还要迷人,她们有着同样坚毅的性格,只是一个已经拥有了幸福,另一个却遥遥无期…
落烟儿曾以为她会永远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欢笑,看着他们幸福,本来便决定要走了,却不曾想他还是找来了!她实在不敢置信!
她呆呆的看着他邪肆的容颜,张扬的绛色长袍,修长的身形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她的眼前,焚烧了她所有一切的支持!
你本不该来的,我们本不该再相遇的。
“阿容。”
她轻声唤道,除了这一句,她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只能痴痴的唤着他的名字,
感受着他怀中温热的熟悉的触感,他颤栗的身体,感受着他害怕的情绪,他薄唇在她颈项的触感,他牙齿咬在她颈项间那轻微的疼痛。
他在恐惧,他害怕她不是真实的!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一样的想念,一样的不敢置信,一样的害怕…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化作一声“阿容…”
“落落,你没死,对么?”
他这般问着。
“对,阿容,我没死。”
她这般回答着。
说不清是谁在安抚谁的心?要有多幸运,你才会还存在着,还活着这个世间;要有多幸运,我还被人牵挂着,被你惦念着!
他说他好想咬死她,她懂,她都懂!其实还是有一点恨她的吧,恨她的拒绝,恨她的从未挽留,恨她的死亡,让他一人承受那悲伤!
最恨的便是在这繁华的世间,只留下他一人独赏,没有人比楚容更在乎落烟儿,从一开始,看到他那潋滟的凤眸,她便知道。
“……嗯,我知道。”
她真的都知道。
他说对他,她从不需要说对不起,可是这世间,她唯一亏欠的人便是他了!那一腔深情如许,她该如何偿还。
“阿容,放过你自己吧…”
只有你自己放过自己,你才能开心幸福的生活下去。
“落落,你还不知道吗?自从遇见了你,我就不再是自己能掌握的了....”
“落落.....与其说让我放过自己,落落,你放过我好不好?”
其实一早便知道了,不是么?他那么高傲,那么执拗的人怎么可能凭自己的一句话,说放手就放手呢?如果他轻易便说好的话,那还是楚容么?
落烟儿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脸上犹自挂着泪珠,没有梨花带雨的娇弱感,那倔强的模样,却更让人心疼。
他说要带她回枭阳,她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她过不了她自己那一关!不管如何,她已经是君子逸的妻子了,她是他明媒正娶,拜过堂的妻子!这样残破的她,怎配的上他呢?那些残破的往事,她又怎忍心让他来承担。
“阿容,我与君子逸成婚了…”
他说:“那又如何?”
却是是楚容的作风不是么?不怕世人的眼光,不管世俗的言论,他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蔑视一切。
她不怕,她怕啊!她那么爱他!可是那残缺的心还怎么给他一份温暖的爱…
“我怕的是....你不愿和我一起....”
在她的面前,他没有掩饰他的脆弱,一直一直,在她的面前,蛮横霸道也好,耍赖嬉笑也罢,或是他如今的脆弱都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落落,别想再逃,你该知道,当时我有多后悔,就那般纵容了你!这次我不会再放手,死都不会!”
就像是赌誓一般,他后悔,后悔曾经对她的那一份纵容的爱,才导致她受那么多的苦;他也在赌誓,为将来一定会将她捆绑在身边,终其一生!
“阿容,你这是何苦?”
“你是我的落落,我楚容一个人的落落!”
如此蛮横的话,也只有他一个人能说出口,却也是她最悲哀的事实,这人世间,她只有楚容一个人了!她只是楚容一个人的落落,与他人无关了…
珠儿死了,她便是一个人了…本以为会永远一个人的,可是他却找来了。
“阿容…”
她伸手,抚上他绝世的容颜,眸中的痴恋在无法掩饰,“你瘦了,瘦了好多,还长胡渣子了,肯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对不对?”
她一边说一边流泪,究竟有多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只有她自己知道。
“落落,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楚容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清风扬起他的衣袂翩跹,他恨,那些人对她的不珍惜,却又感谢着他们的狠心,才让他在她的心里有着独一无二的位置。
“阿容,我不想拖累你。”
“我楚容何曾惧怕过?”
“可是…阿容…”
“嘘。”楚容拦住她即将说出口的话,只见他薄唇轻抿成一抹邪肆的弧度,他凑近她的耳畔,低喃:“落落,别的你都不要管,你只需呆在我的身边,我负责为你遮风挡雨,而你负责幸福便好。”
闻言,落烟儿本就四溢的眼泪愈发的汹涌了,她扑倒在他的怀中,泣不成声,只一个劲的唤着‘阿容…阿容…阿容。”
这世间若是还有一个人会让她就觉得心疼的话,那便是楚容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