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君雁把脚抽了回来，示意小厮去开门，“去，把参汤端进来，什么该说，怎么说，什么该做，怎么做，可得给我弄清楚了，别让人看出端倪来。”
那小厮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头冠正了下再打开门，满脸堆笑道，“哟，李贵呀，这汤给我吧，管家叫我和余子过来伺候老爷，这两天你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
李贵面露疑惑，不过想到最近老爷身体不好脾气也越发怪异起来，一天疑神疑鬼满院折腾，偷得浮生半日闲也蛮乐呵的，于是说道，“那这两天就辛苦你俩了哈，我先回下房，有啥事儿要帮忙喊一声就成了啊。”
小厮白着脸端着参汤没空手，只能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苏管家看参汤半天没端进来，便过来瞧瞧怎么回事儿，“愣着干嘛，还不快端进去，一会儿凉了老爷怎么喝。”说完便关上了门。
当这道门再打开的时候，满府缟素，哀乐连连，李旦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提前上了苏家的门，这时候正关切地看着苏家新主人，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承诺，苏卿脸色苍白，嘴角紧抿，看着堂前停着地棺木，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却无声地点了头。
再后来，苏君雁在通往长崎的海路上被海盗劫杀，达齐的船也沉了下去，自己也因为收回来货物出了纰漏被攀扯上官司，当年的几个管事都因为各种原因被拉了下来，奴役钟良却成了苏家和李旦生意上的拍板人。
这些年张海福带着府里退下来的老人，用着藏起来的积蓄在福建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当张琰拿着那块玉佩找到他时，他知道少爷不会再任李旦摆布定会想方设法摆脱这盘僵局，可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眼里的野心就是低垂的眼皮都遮不住！
“与虎谋皮，胜数未可知呵。”张海福心里想道，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双手奉上，“这玉佩既是少爷给你郑大东家的，小老儿便双手奉还，只望你万万不可辜负了少爷的这片苦心才是。”
“老丈放心，现如今海上局势混乱，苏家和黄家筹划这么长时间，规划路线带齐人手武装，谋定而后动，为的就是不再受制于人，分他一杯羹。此次南洋之行货物虽少，但是重在开辟我们两家商路上的新航道，给今后商贸往来打下基础。”郑芝龙说道。
“既然如此，那小老儿就静候郑大东家佳音，告辞了。”张海福拱手说道。
“老丈慢走。”郑芝龙吩咐王顺送客出门。
等送走了张海福，芝虎抹了把头上的汗，笑道，“可算是把这尊大佛给送走了，老丈说话咄咄逼人，竟比舅舅还严厉三分。”
“王顺，你去码头通知咱们的船甲，跟他们说去把干粮和淡水采买上，咱们明天就出发。”郑芝龙说道，“那老丈行事作风老辣，本事了得，居然能打通督饷馆里上下的关系，沿海果然卧虎藏龙。”
芝虎道，“想来这玉佩必有几分来历，等张琰回来一问便知。”
郑芝龙摆手道，“好奇害死猫，别人家的辛秘，还是不要随便提起的好，不过这么看来苏卿是下了些血本。”说着话音一转道，“我还忘了件事儿，叫赵大赶紧去跟这次招的工匠说一声，教他们些北话，明儿个穿破烂些，别让人看出纰漏来。”
芝豹一想要在海上飘那么多天下不了地，日子得多无聊，这会儿能多跑几下是几下，赶忙说道，“我去跟赵大哥说，你们歇着歇着。”
两兄弟相视一笑，芝虎无奈道，“这跳占得性子，啥时候能改哟。”
第二天，这支有着十艘双桅平底船的船队从港口起航，巨大的船帆和日月旗在劲风中鼓胀飘扬，眺望逐渐远去的码头，即使未来充满了不确定的，但所有人都对接下来的旅程怀着憧憬和幻想。
“哥，这大船就是不一样，比小船稳多了，这得有三丈多阔吧。”得益于大船，芝豹的晕船症好了不少，这会儿倚在护栏上，对着海面丢玉米粒儿。
郑芝龙之前一直忙得跟陀螺一样，很少休息，而海上的生活枯燥而平静，在船上呆了一段时日，每天晒太阳吹海风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现在是风平浪静，等到时候变天有得你受。”
芝豹被他哥打击惯了，不以为意，把脚伸到船外把着栏杆刚坐好，爬桅杆上看风向的程二狗看到，大声喊道，“喂，小子，把你的脚给我收回来。”
小少爷被他哥说就算了，连个水手也能教训他，心想反了天了，爷我就是要把脚搁外面怎么着，假装没听到，摇着双脚打着呼哨。
程二狗以为芝豹没听见，一个鹞子翻身几下落到甲板上，听到芝豹还在吹口哨脸都绿了，一巴掌忽他脑袋上，“个小伢子不懂规矩，把脚给我收回来，脚放外面勾水鬼，吹哨那是呼风唤雨，下次再呼哨直接把你扔下船喂鱼，这口哨能在船上乱吹么，呸呸呸。”
郑芝龙见状知道这是犯了海上的规矩，忙压着芝豹脑袋点头，一边堆笑道，“不好意思，小孩子不知道规矩。”
“这上了船可要遵守这海上的规矩，有些事儿陆上面没啥，上了船可不一样，您得看着点小少爷，这种事儿是大忌，可不能这么乱来。”阳光太烈，晒得程二狗脸上翻了皮。
偏偏芝豹一脸满不在乎的欠收拾样，不由说话口气更冲，“啥话不该说，啥事儿不该做，都得守着天妃娘娘的规矩，我们这望天吃饭的行当，要是人人都照小伢子你这么搅和，怎么干活。”
这些成天在海上跑生路的人都是莽汉子，气头上也不管你什么老爷小爷的，教训完再说，郑芝龙拱手道，“小弟初次出海不懂这些，要是犯了什么规矩你直说就是，小孩子不懂事儿，我一会儿会跟他说。”
程二狗没成想郑大爷这么客气，说来也是自己的东家，这么发火也不对，忙躬身道，“爷，我一个粗人说的话不中听，您别放在心上。咱们这些成天靠海吃饭的人，就是脚趾头也要生得灵活，小心翼翼就怕出个啥事儿，那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刚着急说的话重了些，小公子别见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