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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倔强的牛仔裤(1)

校服上的丘比特

老师,张帅又在校服上画画了!

刚回到办公室,着装委员苏琴琴紧跟着我的脚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她脸上红扑扑的,也许是因为跑得太急的缘故,胸脯一起一伏。

张帅?这个捣蛋鬼!学校明文规定,严禁在校服上乱涂乱画,否则扣班级考核分,并在全校通报学生名字。这个张帅胆子太大了,每次开班会我都讲,这次他居然又乱涂乱画,真是目中无人!

他又画的什么?!前几天他刚刚因为在校服上乱画被我狠狠批评了,并要求他洗干净,这才几天又出故事了。我没好气地说。

自从两个月前担任初三一班班主任后,天天都有操不完的心。

他……他画了……老师,您最好还是亲自去看看吧。苏琴琴看着我,吞吞吐吐地说,眼睛突地一红,要哭的样子。

怎么啦?有什么不好说的,去看看!我把教本重重地往办公桌上一顿,随苏琴琴去了教室。

教室里乱哄哄的。不少学生围着张帅,有的指手画脚,有的嘻嘻哈哈。张帅不无得意地说着什么。见我进来,顿时鸦雀无声,大家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我,张帅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张帅面前,一看他的校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见校服的左胸靠近校徽处用红蜡笔画着一颗心,一根利箭穿心而过,箭头露在另一边,滴着血,仿佛听到鲜血落地的声响。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是丘比特之箭。更令人气恼的是,在箭头的一边用红钢笔写着三个字:苏琴琴。还有,校服的左下摆写着“爱你”,右下摆写着“一生一世”。瞧瞧!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公开求爱!反了反了,无法无天,怪不得苏琴琴眼圈红红的,搁谁谁受得了?!

这不是公开向班主任向学校的规定挑衅吗?是可忍孰不可忍?!但为了不耽误其他学生学习,我强压怒火,把张帅叫到办公室。

张帅,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我压低声音严厉地问道。

我……我……

刚才在教室里还天不怕地不怕理直气壮的他,转眼间变得软憋了。

学校明文规定不准谈恋爱,不准在校服上乱涂乱画,你这是严重违反学校规章制度,而且屡教不改,你说怎么处理你?我一语见血地指出问题的严重性。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想报复她!张帅说着,仰着头,眼睛看着我。从神情中看得出,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挨更严厉处分的准备。

什么?报复她?报复谁?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解释。这明摆着是求爱,怎么成了报复?

苏琴琴他。

她怎么着你了?我表面上依然很严厉,语气却明显舒缓下来,因为我想听一听这背后的故事,免得真的冤枉了他。

上次我闲得无聊,胡乱给自己写了一封信,没想到却被苏琴琴看见了,说我给别人写情书,还挨了老师的批评,我就是想为这件事报复她……

我突然想起那天刚下课,苏琴琴就把一张纸给我,说这是张帅给女生写的情书。我一看,的确有些情啊爱啊一类的字眼,只是那信没有注明写给谁的,我把张帅批评几句也就算过去了,没想到却是这么一回事。

老师,您想,我长得这样,学习又不好,敢给哪个女生写信?这不是自找难看吗?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真的?

老师,我愿拿我的人格担保!他很认真地说。

看他振振有词不像撒谎的样子,我想上次可能是冤枉他了。

原来是这样,老师委屈你了,老师向你道歉,对不起。我诚恳地说。

老师,您别这样,我……我……张帅没想到老师会跟他道歉,局促不安起来。

不过,即便苏琴琴误会你了,老师处理错了,你也不应该这样报复人家,你想过没有,这样多对苏琴琴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和伤害?我语重心长地说。

我……我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这样做出气,气气她。老师,我……我错了……张帅低着头看着地面,两脚不停地来回蹭着。

这个可气又有几分让人痛爱的大男孩!

你知道丘比特之箭的意思吗?

知道。

那是神圣庄严美好的事情,容不得半点的亵渎。你在校服上图画是对丘比特的不尊重,你明白吗?这人如同季节一样,春天有春天的事情,夏天有夏天的事情。要是春天做夏天的事情,那会是怎样?你好好想想……好了,我想你该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我满含期待和信任地说。

老师,我明白了,谢谢您。张帅说着,朝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朝教室跑去。

老师相信你!看着他那矮矮即将消失的背影我在心里说。我长舒一口气,很夸张地做了个深呼吸动作,弯下腰,认真地收拾着办公桌上那堆凌乱的东西,心里感到从没有过的轻松……

复活

他是一个山区初中语文教师,业余酷爱写作,在全县颇有名气。他曾多次放弃改行的机会,只因为他喜欢孩子喜欢学校,是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给他提供了无穷无尽的创作素材。

但名气的上升让他不禁有些晕乎乎飘飘然,言必称作家怎么怎么的,对别人的文章更是看不上眼……。这让他的妻子很不舒服。

这天,妻子拿来一个作文本,指着一篇作文说是一个同事的孩子写的,人家请他给指点指点。他懒洋洋接过,只瞟了一眼就把作文本还给妻子,哼,这样的作文也给我看,你看这字写的多潦草,不看不看!妻子不温不火,说,你就给人家看看嘛,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无奈,他只好硬着头皮草草浏览了一遍,看了一半就没了耐心:这叫什么作文,文不通字不顺,乱七八糟,空洞无物,这孩子肯定啥也不是,你以后不要再把这样的作文给我看,纯粹是浪费我的时间,你知道作家的时间有多宝贵?说着,抬手将本子扔给妻子。

且慢!妻子说。你知道这是谁的作文?

谁的?你刚才不是说是你同事的孩子的?他不解地看着妻子。

你认认这字……

这字?这字怎么啦?歪三别扭的,太差劲,我教了这么多年的学生从没见过比这更差的字,也没见过比这更差的作文……

你看看封皮……

他疑惑地打开封皮,“唐磊”两个铅笔字赫然呈现在他的眼前。那俩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唐磊?这么巧,和我重名?

不是重名,本来就是你的。

什么?是我的?!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字哪有这么差?还有这作文我怎么可能写这么差的东西?绝对不可能,你就别忽悠我了!他笑笑,将本子掷在一边。

这时,母亲抱着一大摞本子出来了。那些本子的颜色都发黄了。

儿呀,你媳妇说的没错,这真的是你的作文,你不记得了,这是你初中一年级时候写的……

我的?

对,是你的,这些都是你的。你不知道,你用过的课本、作文本我都一本一本给保存着。

他拾起作文本,低下头,一页一页、一行一行,认认真真地翻看着。看着看着,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那的确是自己的作文无疑。原来自己当年居然是作文写得那么差的一个学生。倏地,他的脸红了。他顿时明白了妻子的良苦用心。

那一刻,他脑子里突然想起上午批改作文时,在一本作文本上用钢笔尖戳下的一个个窟窿,想起那些恨铁不成钢的话:

这样的作文也叫作文?嗯!

你这样将来能干什么?嗯!

像你这样下去一辈子……

他不敢想了……幸亏作文本还没发下去,他拔腿就往学校跑。在办公室里,他重新仔细阅读着那个学生的作文,出乎他的意料,这篇作文中居然有几处从没有看到的优点。他郑重地提起笔……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学生的作文本上写下这么多鼓励性的批语。

他打算下一堂作文课上讲评这篇作文,可一纸调令却将他调到了县城一所学校继续教语文……

很多年后的一天,他去北京参加一个全国性文学颁奖会,无意中遇到了他。那个当年作文被他批得体无完肤差点判了“死刑”的学生,他的作品获得了二等奖,而这个学生的作品获得了唯一一个特等奖,中国作协主席亲自给他颁奖……

看着站在领奖台上高举着奖杯的学生,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那一刻,他想起哲人说的一句话:你的皮鞭下有牛顿,你的白眼里有瓦特,你的呵斥声里有爱因斯坦……

从此,每年给新生上的第一堂作文课上,他总情不自禁地讲起自己和那个作家学生的故事……那一刻,他显得精神焕发,格外年轻……

班歌嘹亮

班歌大赛即将举行,可我们二八班还没定下来。这让我这个新班主任心里十分着急。要知道,这可是一次对班级精神状态的大检阅,也是对班主任工作能力的一次考验。我当然不敢有丝毫马虎。

原班主任前些日子休病假,二八班一直空着班主任。学校临时把我从初一调到初二担任班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没等我第一把火燃起来,这不,就碰上班歌大赛。

为了选出好歌,也为了培养学生的参与意识,我决定在全班开展班歌歌词征集活动。要求学生每人创作一首歌词。为此,我还专门找来歌词样本,让学生模仿。

一个星期后,歌词征集上来,全班53名学生共收到54份。令我诧异的是,除了一个叫雪小禅的写了歌词外,其他53份都是空白。而且我清清楚楚记得班上没有叫雪小禅的学生。这是怎么回事?搞什么名堂?

班会的时候,我问学生,交白纸是怎么回事?雪小禅又是怎么回事?哪个班的?没想到,一连问了三遍,都没有学生回答。并且,学生一个个都收敛起了笑容,表情怪怪的。这让我很纳闷,也很生气。

汤苗苗,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我的话音里明显有些不悦。

老师……

汤苗苗是我们班的班长,说话办事一向干脆利落的她怎么吞吞吐吐起来?这让我隐约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老师……一定要说吗?汤苗苗看着我,眼圈突然有些红。

说。我沉下脸,不容置疑地说。

老师,雪小禅原先是我们班的同学。她是初一下学期从省城转来的,她爸爸是个作词家。她性格活泼,多才多艺,特别喜欢唱歌、写歌词、谱曲。只是身体不好,得了白血病。虽然这样,她天天乐呵呵的,和同学们一起唱歌、跳舞。她说县城学校各个班都有班歌,她也想为八班创作一首班歌,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她……突然病情加重,住进了医院。我们去看她,她躺在病床上,艰难地创作了一首歌词,还没来得及谱曲就……汤苗苗说到这里哽咽起来。教室里一片呜咽声。

我鼻子一酸,眼睛红了,眼泪流下来。

老师,雪小禅不光会写歌词谱曲,她还热爱劳动,经常早来晚走,打扫教室卫生……孙金花哽咽着说。

雪小禅是我的同桌,她学习好,经常辅导我的学习,遇到不会的问题,她百讲不厌……赵大萌眼里噙着泪水,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次捐给我一支钢笔……

小禅,最喜欢戴蝴蝶结,吃冰激凌,穿粉红色裙子……

全班53名学生,一个个噙着泪水,纷纷说出那个脑海中的雪小禅。学生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之中。此刻,我眼前仿佛看到一个扎着蝴蝶结美丽大方,活泼可爱又多才多艺的女孩正笑眯眯地向我走来,我情不自禁地迎上去,却只看到53双沉浸在回忆中的泪汪汪的眼睛……

老师,雪小禅永远属于我们这个班集体!

老师,就用小禅的歌词吧!

用她的吧,用她的吧……

学生齐声喊着,恳求说。

我还能说什么呢?雪小禅的身上不正体现了热爱班集体、团结同学、助人为乐、勤奋学习、积极向上的精神,这不正是班歌的灵魂所在?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雪小禅,我们有自己的班歌了,我们有自己的班歌了……全班同学跳着、欢呼着,呼喊声、欢笑声久久回荡在教室上空。

……

初升的朝阳是我们灿烂的笑脸,

挺拔的青松是我们茁壮的身姿。

灯光下我们用知识丰富头脑,

汗水中我们用坚韧强健体魄,

平凡里我们用品德奠定人生,

校园内我们用青春展现风华。

迎风迅跑,我们积蓄腾空的能量,

奋力振翅,我们期待蓝天上翱翔。

心手相连,我们是姐妹和兄弟,

臂膀紧挽,我们是坚强的力量。

充盈着亲人的关爱,

承载着祖国的期待,

奋进!奋进!

我们奔向明天的辉煌!

……

一周后,这首由雪小禅作词、小禅爸爸作曲的班歌在全校班歌大赛中一举夺得一等奖。

从此,在二八班的教室里,时常响起这首昂扬奋进充满青春朝气和活力的班歌。它像催人奋进的战鼓,激励着全班同学朝着自己的梦想奋勇前进。

每次教室里响起这嘹亮的班歌,我都会隐约听到一个来自遥远的女声在歌唱,那歌声那么悠扬,那么动听,那么嘹亮,那么扣人心弦,催人奋发……

飞得更高

飞是初一(1)班体育委员。十四岁的飞生得身高马大,这和他的年龄极不相称。飞的父母都是学校的体育老师,两人希望儿子将来当一名体育明星。所以给儿子起名叫飞,像雄鹰一样高傲地自由飞翔在体育的长空。

飞天生就是搞体育的料子,不仅身体条件,而且对体育有着执着的梦想。飞是学校体育队队长,训练和学习一样刻苦努力。多次在省市中小学生田径比赛中夺得百米跑、跳远、跳高项目的前三名。所有人都看好了他。飞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每天训练完毕回到家,飞最喜欢做的事是将那只陶瓷鹰托在手里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地转啊转。转着转着,飞就看到那只鹰动起来,飞起来了!那一刻,飞觉得自己就是鹰,鹰变成了自己。

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特大地震彻底打碎了飞的梦想。飞的父母在地震中为抢救学生献出了宝贵的生命,飞失去了左腿。

飞出院后进了临时孤儿院。生活在这里的都是地震中失去父母、身体伤残的孩子。尽管老师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些残疾的同学也力所能及地帮助他、鼓励他,可他完全沉浸在失去双亲的痛苦和体育梦想破灭的沉重打击之中不能自拔。饭不吃,脾气暴躁,甚至把那只最喜爱的鹰都摔碎了。飞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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