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松将刻在树上的这句话读了出来,绳子的勒痕正好在这句话的末尾,像一个巨大的休止符,充满了反讽的意味。
树与悬崖之间有几组并拢的脚印,足尖朝前。
车小军像是一个专业的蹦极选手,将自己的脚绑住,一端系在悬崖边的树干上,然后跳了出去,区别只在于,没有人把他拉回来。
他是倒吊着死去的。
法医如是说:体位性窒息而死亡。所谓体位性窒息,是指因身体长时间限制在某种异常体位,使呼吸运动和静脉回流受阻而引起的窒息死亡。
这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小院,简单的砖混结构的二层房子,看起来有八成新。
丁松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车小军的父亲,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麻木地任由一群满脸冷漠的陌生人在他的家里出入自如,他的眼神呆呆地落在一个角落。
“对不起,老人家。”丁松走过去说,但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此刻觉得所有的词语都无法安慰这个老人。
老人的脸上浮现出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他妈没等到他……十年了,在这儿只住了三天,换了两个灯泡,修了一个收音机。”他伸出颤巍巍的手,指着几床捆在一起的黑旧棉絮垫,“他都不要了,买了新的回来,逼着我用,说人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睡觉,不能委屈了自己……”他的眼圈越来越红,“就知道吃喝玩乐睡,不是改造了十年吗?怎么还跟以前一个样?他干嘛不死在监狱里?”
丁松站起身走到棉絮垫前,绳子绑成十字形,最后系了个死结,硬邦邦的,可以想象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咬牙切齿的模样,或许,他正在想着某个让他痛恨的人,或者某段痛恨的日子,他要把过去打包扔掉,就像扔掉这些令人作呕的棉絮一样。
丁松走进了车小军房间的屋子——房间里的床铺明显都是新换的,散发出新生事物特有的气息——车小军行李包都还没有来得及清理。丁松拉开拉链,一团炫目的蓝色便刺激了他的视线——那是一套高档的蓝条纹的赛车手服,丁松把它们从包里提出来,它们被很细心地折叠好,这时丁松发现裤腿边缘似乎粘了些透明的胶粒,他叫来一个法证技术员,技术员立即用镊子将那些颗粒夹进了一个塑料袋。
在旅行包的侧边袋里,丁松摸出了几张皱巴巴的长途汽车车票和几张广告宣传单,似乎是随手塞在那里的。
那驻在高加索附近山地上的敌军,阿拉伯武士之花,在尖锐的戈矛的林中呐喊,对你表示同情。
——埃斯库罗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三变一’?”丁松问老孙。
“啥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