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松开始低着头看着手上的资料,一面口中喃喃:“车小军,32岁,身高180公分——和袭击我的那个人一样!……哼哼,他做过职业赛车手!……他在实施他的报复计划前,先去看了他的老朋友冯志兵,据王福华说,十年前,那里只有两座碑,冯志兵的墓碑是他亲手立的,那么第四座碑又是谁立的呢?车小军吗?那座碑很新,应该刚立不久,第四座墓碑下面没有尸体,是空着的,是立碑人给自己留的,还是给别人留的?那个图案是什么意思呢?还有张宜民,他在这里面又扮演什么角色?从立碑人在张宜民的墓碑上所刻的文字上来看,他极度厌恶此人,而对方彦卿恰恰相反,他是被同情的对象……不,应该是尊重,外加相当了解,所以他打晕了我,带走那盆鱼腥草,种到他的墓前。可是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复杂了,如果他和赵铭是同伙,他和方彦卿又是什么关系呢?很明显,如果方彦卿死于谋杀,肯定不在他的计划内。赵铭是独自行动的。他和方彦卿一定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很可能也是他付清了方碧洗的医疗费用,当然,他对自己进行了乔装改扮,老孙,你说是不是?”
丁松抬起头,眼前没有人——老孙已经走开了。
照片上的车小军冷冷地与他对视。
你失去了智慧,想不出办法,像一个庸碌的医生害了病,想不出药来医治自己,精神很颓丧。
——埃斯库罗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夜像一滴悬挂在叶尖的露珠,留恋地紧紧抓住被蒸发前的每一秒钟,它等待着,等待的却是将要夺走它生命的黎明。
丁松将夜的凉意吸进肺里,然后吐出,整个人便如同被洗换过了一般,说不出的清爽。
“是该放松一下了,”他自嘲地说,“脑细胞也需要再生的时间嘛。”
老孙却没有接着他的话头,这不是他约丁松出来的真实用意。
“知道我非要把你拽进这案子的原因吗?”
“知道您对我好——”丁松讪讪地笑,“让我光明正大地接触第一手资料。我欠您一个人情。”
老孙摇摇头:“那只是原因之一。”
“之二呢?”
两人走到了湖边,月光下的湖水粼粼瑟瑟,像闪着金粉的女人纱巾。
老孙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弓着腰,贴着湖面扔了出去,石头在水面跳跃了三次。
丁松失笑:“您老还真是,童心未泯,啊不,宝刀未老呢。”
“你也来试试!”老孙叫道。
丁松朝周围看了看,没有人注意他们,他蹲下来,眯起一只眼,将石头扔了出去,然而他没有成功,石头直接从触面沉了下去,散开一圈圈涟漪。
“哈哈。”老孙笑,“你输了。”
丁松无所谓地耸耸肩。
“最近怎么样?”老孙问。
丁松侧头看着他,脸色古怪:“忙啊,办案哪!我不是跟你在一起啊?”
“我是说,你的生活。”
丁松的脸色微微一变:“就那样吧。”
“回来以后,见过吴莲吗?”老孙似乎今天专要去碰触他最不喜欢的话题,可丁松却不能对他发火。
他强忍着,点了点头。
“见过一次。”然后他补充,“在爸爸的坟前。”
“她觉得内疚?”
丁松低着头点头:“也许。”他的眼神渐渐空洞,“知道那天吴莲跟我说什么吗?她说,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她拿掉了。她说,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这像她的作风。”老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