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平国没有一位叫安云的公主,叫朕如何是好呢?”南荣焕的目光锁住东陵镜,“仓平的小曲小调,可还入得了王子的眼。”
东陵镜面上带,“仓平的乐曲,小王喜欢得很。”
“好!”南荣焕高和一声,手掌轻拍面前的小几,“赐典乐简氏,名曰安云,加封公主,前往东陵,永结秦晋之好!”
简雯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睁大了眼睛,呆呆坐在角落里发不出声。她的手轻轻扣着腕上的翡翠镯,一颗心冰冷如寒冬的荣水。那人并不看他,只笑着望向东陵镜。
出月有些诧异,抬头望向南荣焕之际,看到林出尘以袖遮面,眼中多了笑意。再望向角落的简雯烟,不禁有些悲悯,仅是帝王一句话,简雯烟的一生便随之改变。她本是个高洁的女子,心直口快单纯明丽,可是不久之后,她就要远嫁异邦,嫁到千里之外的东陵国,嫁给一个年龄比自己父亲还要大的老头。
东陵镜却明白了,他此番是来迎娶公主的,谁知这仓平皇帝太狡猾,骗他说喜欢这小曲小调,便将这个女子加封了公主!
仓平人都是这般狡诈的么?东陵镜心中不爽,明知被人戏弄,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满意的样子。
莲花殿上,宾主尽欢。
次日一早,出月备了好些衣裳首饰,前往典乐简雯烟府上,即便她现在已是仓平国人尽皆知的安云公主,简雯烟。
府中一时添了不少丫鬟家丁,出月这一行,却连简雯烟的面都没有见着,只听说她并不在府中,不得不打道回府。
行至回廊,她忽觉得有些古怪,按理说女官赐婚后不再上朝,也不宜外出,此刻简雯烟不在府中,又在何处?何况此时府中一片欢腾,侍女们端着大大小小的物件出出进进,不是去她房中,还能是何处?
出月有些好奇,悄悄随了一干侍女,随后院走去。侍女们鱼贯而入,却听得屋内一阵噼啪摔东西的声音,还伴随着简雯烟无力的嘶吼,“出去,都给我出去!”
出月更加好奇,待四下无人之时,兀自推门而入。
“出去……出去。”她略微沙哑的嗓音竟带着哭腔。
厚重的帘幕遮住了她单薄的身子,出月盯着帘子看了一会,轻声道:“雯烟。”
“你……来了?”简雯烟撩起帘幕,昨日还明媚的脸蛋儿,此刻苍白得像是秋日里干枯的树木。一见到出月,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伸出纤细的手臂,努力想要扑进她怀里,“出月,出月!”
“我在这里。”出月慌忙上前,在榻前握住她的一双手。她的身上有浓重的药味,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你……怎么了?”
“我……”简雯烟望着她,欲言又止,“我没事,只要休息一会就好。”
出月也不说话,任由她紧紧抱着。
“当日我……本是瞧不上你的,觉得你攀附权贵,甚至连五皇子那样的孩子也不放过。”简雯烟说着说着,泪水涟涟,“我……我一直以为他待我是不同的。”
出月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额,热得灼人,“你先歇息一会。”
她将简雯烟轻轻放在榻上,盖上锦被,洗了一只锦帕轻轻覆上她的额头。她显然已烧的糊涂过去,嘴里还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他带我是不同的,谁料想……如此狠心。”
“都会好起来的。”出月握着她的手,静坐了一会,见她沉沉睡去,便起身离开。正欲开门,简雯烟似梦魇般道:“他……杀了我们的孩子,孩子……”
夜里北风呼啸,简雯烟忽然惊醒,望着屋内一片黯淡之色,仿佛看到了出月的影子,细看之下似乎又空无一人。她捂着疼痛的小腹,缓缓坐起身,额上的锦帕轻轻坠下,仿佛在提醒她,先前的一切都不是做梦。
她双手抱膝,有些疲惫的蜷缩在床边,望着窗边隐约的亮色发呆。既然事已至此,她又何须伤心、何须逃避。
简雯烟的手指轻抚臂上的翡翠镯,不知何时,镯子已悄悄染上了她的体温。她用力一挥,手臂狠狠撞向窗棱,霎时翡翠横飞,碧镯尽碎,有几处飞溅在她脸上,生生割裂着皮肤。昨夜那突如其来的赐婚,今日无情的一碗汤药……此时的切肤之痛,怎么比得上当今圣上带给她的痛楚。
还记得荼罗山上,他说她美如安云,他说安为仓平国郡主封号,乃普天下最美的女子,云为天宫之异景,渺然高洁,安云岂不是这世上最美之物?
时至今日,她才看到了那个名叫安云的女子,果真是仪态万方,安云……安云,这个名字何其可笑?
寒夜寂静,简雯烟独自微笑,笑中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