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涟漪初泛
星期六一大早，大家就起来了，肖丽给王哲他们宿舍打了个电话，叫他们准备妥当就一起到门口去等车。
虽然之前说过东西都由女生这边准备，但在大门口却看见男生也带了三大包，由马小山和另两个人背着。
等车的时候，王哲站到林梅身后，一把扯下她的背包，甩到自己背上。
林梅有些惶恐地看着他，“不用了，我能背得动……”
姚小欣见了，提高声音道：“我的包比她的还要重呢！”
王哲笑笑，扯下她的包，往赵一凯面前一递。
赵一凯正要说什么，王哲却开口了：“拿着呀，就你是空手的。”
唉，没法子了，只好接过来，心有不甘地斜了姚小欣一眼。
姚小欣得意地哼了一声，扭过脸去不看他。
他们郊游的地方是离市区五公里外的一处矮山，当地人健身、登山都到这里来。不过在林梅看来，这只能算个小土丘而已，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山。南方的山都是连绵起伏，郁郁葱葱，植被茂密，山体几乎都被树木覆盖。而北方的山，除了几棵稀疏的树和杂草之外，就都是突兀的石头。
“我们来举行登山比赛吧？”肖丽提议。
“怎么比法？”赵一凯颇有兴趣。
“当然不能叫我们女生和你们男生比了，这样根本没有可比性！”姚小欣回答道，这家伙根本就是想以强欺弱。
“谁说要和你们比了？”赵一凯接口道，“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你们是我们的对手吗？”
姚小欣抿嘴一笑，不卑不亢地回敬他，“有人的脚指头是用来想问题的，那么他项上那颗人头是拿来干什么的？该不会是拿来当球踢的吧？”
“你……”赵一凯涨红了脸，还从来没人敢这样挑衅他，要知道他的拳头可是练过人的。
“好了，好了。”王哲赶紧打圆场，“你们别逗嘴了，我来宣布一下比赛规则吧：我们一共十二个人，恰好分成两组，每一组三个男生三个女生……”
“这样好啊，男女搭配，工作不累！”马小山来了劲。
“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王哲继续道，“在比赛过程中，大家要发扬集体协作精神，哪一组的队员先到齐，就算哪一组胜利，目标就是山顶那棵大树，听明白了吗？”
“明白！”
“那么先分组，一凯，小山，我们三个一组，你们女生自由组合吧！”
肖丽立刻站到了王哲组内，江婷婷肯定是要和张明一组的，林梅挽着小姚小欣的手，反正她们是要在一起的。
姚小欣本想撮合王哲和林梅，但又不屑和赵一凯一组，犹豫片刻，正要去张明那组，王哲却伸出一双长臂，将她们拦到了自己一组。
“都准备好了吗？”王哲发号施令。
“准备好了！”
“好，出发！”一声令下，全员出动，争先恐后往通往山顶的小路上挤。
林梅是不怕爬山的，她的家在黄山市所辖的一个小县城，那里是一座美丽的山城，四周群山环抱。她从小就经常爬山，因为奶奶家就住在山里，虽然离县城不远，但也要走一段山路，小时候每次学校放假她都要去住几天，所以爬山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姚小欣的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开始还能跟上，爬了一段路之后，就上气不接下气了，林梅只好牵着她走。
“哎哟，实在是走不动了……”姚小欣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歇好吗？”
林梅看看后面，那一组只有江婷婷在她们后面，估计也是走不动了，坐在路边石头上休息，张明则站在旁边。
“不行啊，小欣，咱们一定要走在江婷婷他们前面！”林梅有想着急。
“怎么了？”王哲从前面跑回来。
“她走不动了。”林梅指着姚小欣。
王哲想了一下，叫道：“一凯，你过来。”
“什么事？”
王哲一指姚小欣，“她，交给你负责！”然后又对林梅说：“我们先上前吧！”
“可是……”林梅的话来不及说出口就被他拉走了。
赵一凯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姚小欣，“你，行不行啊？可别拖我们的后腿啊！”
姚小欣噌的一下站起来，咬牙跟上了队伍，她可是很要强的，再怎么也不能在那个死对头面前示弱。然而体力却由不得她赌气，渐渐的，她又举步维艰起来。最后索性坐下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赵一凯在她旁边站住，看着她狼狈的模样，他得意了一下，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忍起来。“喝口水吧！”他从包里拿出一瓶水。
姚小欣愣了一下，接过来，喝了一口。
坐了两三分钟，看见后面江婷婷快跟上来了，姚小欣赶紧站起来。
赵一凯看她那么费劲，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姚小欣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我们是一组的，要共同进退！”赵一凯扶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一直到山顶。
“噢，我们赢了……”赵一凯和姚小欣一到，马小山就欢呼起来。接着，另一组的江婷婷和张明也上来了。
王哲见人都到齐了，大声说道：“大家先原地休息半个小时，等下还有活动。”
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了，林梅和小欣坐在山顶边缘的一块大石头上，离其他人要远点。
这里虽不是这个个城市的至高点，但也能看见大半个城市，这个曾经让她觉得无比亲切的城市，此时带给她的确是另一般的感受：近处的房舍，远处的高楼，这一切竟是这样的陌生，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体会。
“小欣。”
“嗯？”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去那里走了一圈回来后，这个让我原本感到亲切的城市忽然间变得陌生起来，就好像是第一天来这里一样。”
“哦？真的吗？这是好现象。”
“怎么说？”林梅坐正身体。
“之前你觉得这里很亲切，是因为他的存在，他是你精神的寄托，现在你去过那里之后，认清了一些事情，你开始面对现实，他不再是你的寄托，这个城市对你而言本来就是陌生的，你有这种感觉才是正常的，说明你已经从那段迷情中走出来了”。
真是这样吗？林梅在心里问自己，也许是的吧！放下了，心却空荡荡的，分明有一丝失落存在。一阵山风吹来，她有感而发。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太苍凉了。”姚小欣说，“看这句怎么样：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一句诗无形中体现了一个人的心态，小欣是个乐观的人，有她这个朋友是人生一大幸事。
“你要是登上黄山之巅，那种感觉才是真正的‘一览众山小’呢！”林梅说。
“黄山一定很美吧？”小欣幽幽的问。
“是的，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姚小欣叹了口气，说：“我真想去看看，只是现在我爸一个人供我和弟弟上学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有等到毕业后，自己工作赚钱了，我再去找你。”
她们在石头上坐了一会儿，回到树下去集合。
王哲集合了众人，说：“下面到底下的平地去集合，大家注意安全！”
众人朝山下涌去，林梅小心翼翼的走在后面，王哲看她走得那样小心，不解地问：“怎么下山倒走得慢了？”
林梅笑笑，“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我不怕上就怕下，总觉得腿肚子打颤，不敢迈脚。”
“哦，”他说，“我扶你吧！”
“不用了，有小欣陪我就行了，你们先上前去准备吧。”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大家的时间。
“呃，”他讪讪地缩回伸出去的手，“那你们自己小心！”他走开了，带着无比的失落，她轻声的拒绝，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还很遥远。
“老大，怎么不来个下山比赛啊？”马小山咋呼着，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比赛胜利的喜悦中。
王哲表情凝重地走着，他还在想刚才的事，根本没听见别人说什么。
赵一凯给了他一个表情，示意他闭嘴。
马小山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不再做声。
到了山下的平地，一群人围成一圈坐在地上，马小山蒙着眼睛站在正中央。他大喊一声“开始”！于是矿泉水瓶就在大家手中传开，这是他们发明的“击鼓传花”的最新玩法。
“停！”马小山一声令下。
瓶子停在江婷婷手里。
“我不会唱歌耶！”她看着手里倒霉的瓶子说。
“跳舞也行。”
“随便表演个节目吧。”
大家七嘴八舌。
江婷婷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实在不行的话就学两声狗叫吧！”大红此语一出，大家立刻笑翻了天。
江婷婷被笑红了脸，张明赶紧站起来替女朋友解围，“我替她唱可以吗？”
姚小欣止住笑，“可以，可以，反正你们一家的。”
于是，张明清清嗓子，唱起来。
一曲尽，马小山又重新发号施令，再次喊停的时候，瓶子停在林梅的手中。
她拿着瓶子，走到中央，“给大家唱一首我家乡的黄梅戏吧！唱一首大家都熟悉的曲目：《女驸马》。”
众人都屏住呼吸，听她细唱。
王哲静静地看着她，他不懂戏曲，唱得好不好他无从评判，但是她唱歌时的神情是那样的吸引着他，举手投足，一笑一颦都在他内心掀起阵阵涟漪，那一刻他告诉自己：他已经深深地爱上她了！
……
上午八点，宿舍里还是一片死寂。一场郊游累坏了这些平时很少运动的女生，好在是星期天不用上课，一个个都蒙着被子呼呼大睡。
肖丽轻手轻脚的起了床，洗漱完毕，悄悄出了门。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她回来了。一推门，里面还是静静的，没有想动。
“天啊，你们真能睡啊！”她大嚷一声。
于是床上的人，有的开始伸懒腰，有的打着哈欠，有的翻身准备起来。
“你起这么早干什么啊？”大红打着哈欠说。
“还早啊？我的出去一趟回来了。”肖丽说。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江婷婷问道。
“你们一个个都睡得那么死，又怎么会知道，我今天约了王哲去洗照片，看！都拿回来了。”肖丽笑眯眯地把照片发给每个人。
“昨天拍的这么快就洗出来了？多少钱？”姚小欣问。
肖丽说：“不用了，钱是王哲给的，后来我还他，他怎么也不肯要。”
“那就谢谢他啰！”姚小欣拿着照片兀自欣赏起来。
“是的哟，我哪天有空专门去谢谢他。”肖丽的话让姚小欣有有些纳闷，自己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她就真的要付诸行动了。
“那也没这个必要吧。”姚小欣不动声色地，“一张照片才几毛钱，我们这里加一起也就三块钱而已，用不着登门拜谢吧？”
“这你们就不懂了，正所谓礼轻情意重，几块钱是小事，但领了人家的情总要有所表示才对，要不就太失礼了。”肖丽振振有词。
姚小欣不再和她理论，她是不服别人说的，既然她要去就随她了，反正与自己不相干。
林梅手里拿着照片，她想起昨天郊游时的情形。他似乎有意在靠近她，难道真如她们所说，他喜欢她？还是有别的原因？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她陷入了沉思。
吃过午饭，林梅约了小欣在宿舍后面的草坪，和她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这还用问吗？谁都看得出他是喜欢你啊！”小欣说，“你这叫当局者迷！”
“我从来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现在想也不迟啊，他条件那么好，可以考虑一下的。”
林梅看着远处，淡淡地说：“感情是很严肃的事情，不能光看外在条件的，我对他根本就不了解。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对待感情是否认真，这些我都一无所知。所以我不敢往这方面想，免得自作多情，伤害自己。”
“说得也对，他要是个花花公子条件再好也不能要，”姚小欣停了一会又问：“他有没有跟你表白？”
“没有。”林梅回答，“所以我才觉得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姚小欣想了一会儿，说：“也许他也在观察你的动静，别多想了，一切随缘吧！”
林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浸在那段虚无缥缈的感情里很多年，现在连自己需要什么她都看不清了，这是否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没有慰藉她孤寂的灵魂，反令她更痛心，更失落。
王哲在操场上练球的时候，肖丽来了。郊游回来后她已经找过他好几次了，开始是有事说，后来没事也来找他，这让他有点头大。
赵一凯看出他的为难，便说道：“要不，我去帮你打发了？”
“不，还是我去和她说清楚吧！”王哲走出场地。
肖丽见他过来，笑眯眯地说：“没打扰你吧？”
“有什么事吗？”他问。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肖丽故作轻松地笑笑，“一起走走好吗？”
他迟疑了一下，“好吧，我也有些话想和你说”
肖丽心中一阵窃喜，跟在他后面来到草坪。
“以后如果没什么事，请不要来找我了！”他停住脚说道，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看她。
肖丽的心一下子从天堂坠入地狱，“为什么？难道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你应该明白，我和你只是一般的同学关系，你有事应该和你的好朋友说。”
“我对你的心意，你真的不明白吗？”
他转过脸来看向她，“我好像没说过让你误会的话，也没做过让你误会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肖丽的眼睛开始泛红，“好，就算是这样，但我对你是真心的，我……”
“不要跟我说这些话，你和我说这些是没有意义的，你该知道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林梅对吗？但她喜欢的人不是你呀？你又何必对她……”
“那是我的事！”他打断她的话。
“你的处境和我不是一样的吗？我们是同命相连，我们才应该在一起的！我不介意你退而求其次，我……”
“但是我介意！”他简直无法忍受她，“因为我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
一句话将肖丽推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她也无话可说。
“再、见！”他走了，义无反顾。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肖丽哭着跑回宿舍。噔的一声推开门，坐在自己的床上擦着眼泪。大家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的。
“怎么了，肖丽？出什么事了？”姚小欣关心地问道。
“是啊，说出来大家帮你一起想办法。”林梅也在一旁说。
肖丽抹了一下眼泪，盯着林梅说：“你少来，都是你害的！”
林梅一下子愣在那里，她想不出自己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姚小欣有点着急，这事怎么还扯上林梅了。
肖丽气呼呼的，“王哲喜欢你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既然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你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还要接受他的好意，让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你这不是耽误别人吗？是不是有人追你很得意啊？”
“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林梅真是觉得无从生有，“我和他之间的相处你们都是知道的，我们从没谈及感情方面的事。”
肖丽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只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意念中，“要不是因为你，他根本就不会对我那么绝情，都是你……”
听到这里，姚小欣总算明白，她为何无缘无故来替王哲打抱不平。难怪这阵子经常一个人神神秘秘地出去，原来是去接近人家，今天想必是向人家示爱被拒绝了，所以才这么火大。但这并不关林梅的事，凭什么怪到她头上。
姚小欣决定帮好朋友讨回公道，“你这是什么话呀？王哲要对谁好那是他的事，与林梅何干？再说他又没对临梅表示过什么，林梅总不能跑去和他说：你不要对我好吧！这不太可笑了吗？况且，感情的事是要两情相悦，强求不来的，你该好好想想才是！”
肖丽不做声了，原本就是她没理，拿别人撒气。
其他人听姚小欣一说，早就明白了谁是谁非，她们不再劝肖丽，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
姚小欣回头，看见林梅站在那里，样子似乎有点难过，她走过去，轻轻说道：“不要难过，你没有做错什么。”
林梅点点头，看来她该好好想想以后该如何和他相处了，这事已经扯上肖丽了，处理吧不好，受伤害的将是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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