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方孝孺如何不待见方中旭,在方孝孺看来,他和方中旭有着无法割舍的血脉关系,更别说方中旭主动要求随他入川,一路上伺候的也很舒服了。
所以看到方中旭浑身是血的模样,方孝孺非常担心,这一点,就连刻意和方孝孺保持距离,时刻琢磨着和方家割裂的方中旭也感觉到了。
国人对血亲的纽带联系最为看重,从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到打断骨头连着筋等俗语就可见一斑,所以方孝孺怒了。
是人都会生气,发怒,读书人也不例外,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
方孝孺发怒的形势,就是脸沉似水,一言不发,即便蜀王朱椿前来探望方中旭,方孝孺也没说一句话,只是看着方中旭出神。
朱椿有蜀秀才的美名,从这个雅号就能看出不是绣花枕头,察言观色的本事比普通人高的多。
朱椿先是询问王朝安事情的经过,然后马上叫人去布政使衙门传话,务必要找出凶手,给方孝孺一个交代。
医官说方中旭需要休息,朱椿等人退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了方孝孺和方中旭。
方孝孺此时才开口说话,问道:“是不是闯祸了?为什么夜半外出?又去青楼楚馆了?”
方中旭自从在台州惹祸连累整个方家,其后的一段时间虽然大为改过,颇有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架势,但是以前的劣迹太多,方孝孺最怕方中旭旧态萌发。
方中旭此时此刻的心思,还在想着是谁要杀他,蜀王朱椿来了都没注意,现在房子里静悄悄的,方孝孺的话才使他回过神来,摇头道:“大伯,绝无此事,小侄怎么会去青楼妓院呢!不为小侄自己,小侄也得为大伯的清誉着想,小侄真的不清楚,稀里糊涂的就被打伤了。”
方孝孺见方中旭如此拎得清轻重,微微点头,道:“也许是意外,王爷会给我们一个交代,你安心养伤,此事有伯父做主。”
意外?方中旭不这么觉得,对方杀他的意图太明显,为此不惜下双料保险,把之前杀他的两个人也一并射杀,这得多大的仇怨?
除了得罪倭寇,巨鲸帮,他也没有这么大的仇人啊!
让方中旭有些触动的是,方孝孺这一晚上没有离去,天亮了还坐在床榻旁,看得出来,方孝孺真的担心方中旭有个好歹。
吃早饭的时候,方四清端着稀粥小菜进来,后面跟着王朝安。
王朝安传话说蜀王朱椿请方孝孺一起用膳,方孝孺叮嘱了方四清几句小心伺候方中旭,随王朝安离去。
方四清这段时间一直顶替方中旭做伺候方孝孺的活,但是主仆之情一点没有生分。
方四清喂方中旭喝粥,忧心道:“少爷,这地方真不安全,小的听王府里面的管事们说,打伤少爷的是南蛮,和年初的南蛮叛乱有关。”
方中旭心下摇头,南蛮叛乱能杀到他头上?八竿子挨不着啊!这一晚上方中旭没怎么睡,脑子里已经琢磨出一个大概了。
巨鲸帮和倭寇想要杀他,理由足够,却鞭长莫及,再说巨鲸帮早就被连根拔起了,唯一惹祸上身的,恐怕就是雷弥勒给他的那块祖师信物。
这不是方中旭随便做出的推测,白莲教祖师信物,他不稀罕,不代表白莲教内部的人不稀罕。
尤其是他作为一个外人,竟然得雷弥勒如此信任,代理祖师之位,不服气的肯定大有人在,想要把他除掉的人肯定也有。
“四清,你去高升客栈,把张桩子找来,机灵点,别让人看见。”方中旭想找个人问问,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找唐赛儿不行,白莲教的事情,唐赛儿知道的有限,许立坤?也不行,许立坤有点小聪明,容易打草惊蛇,只有略显二百五的张桩子,没准能掏出两句实话。
张桩子来的时候,嘴里直嘟囔,见到方中旭才吓了一跳,询问方中旭怎么受伤了。
方中旭没回答张桩子的问题,而是拿出弩箭,问道:“桩子哥,认得这东西吗?见过没有?”
张桩子拿起弩箭左看右看,挠挠头,道:“没见过,这玩意像是暗器袖箭,但是比袖箭长多了。”
方中旭略有失望,又描述死去的两个钢刀的体貌特征,张桩子还是摇头,表示完全不认识。
方中旭知道张桩子不会说谎,继续问道:“教中其他人来了吗?”
提起这个话茬,张桩子嘴巴一撇,很是不满道:“来了几个,今天早上到的,就是那个刘成家领头,祖师已经昏睡多日,他非要和祖师说话,气死我了,要不是他们人多,我就揍他。”
方中旭眉毛一扬,今天早上到的?说明昨天晚上就在城外,也有可能来的更早,完全有可能摸清了雷弥勒的交代。
“桩子哥,许立坤这两天一直都陪着祖师吗?”方中旭非常不想听到猜测中的答案,但是张桩子的回答让方中旭的心里咯噔一下。
张桩子继续撇嘴,道:“牛家哥俩来了之后,许大哥出去了好几次,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也不说,牛家哥俩的火气也挺大,不知道怎么回事,险些和许大哥吵起来。”
方中旭的脸色瞬间变的非常难看,不是因为伤口疼,而是因为他可能被许立坤给卖了。
雷弥勒就说许立坤靠不住,没想到一语成谶,如果没有许立坤出卖,那些人绝不会堵到自己。
“桩子哥,你没说我们之前住在王府吧?”方中旭问道。
张桩子摇头道:“赛儿不让说,我哪敢说呀!许大哥说没说,我就不知道了。”
方中旭咬了咬牙,道:“桩子哥,我求你一件事,把赛儿带到这里来,我有点想她了,我给你写个纸条,你带给赛儿,别让其他人看见。”
“祖师怎么办?赛儿要照顾祖师,不会来的。”张桩子晃头说道。
对付这种一根筋的家伙,方中旭直接拿出了祖师的信物,道:“桩子哥,我以代理祖师命令你,你听吗?”
张桩子见方中旭拿出了祖师信物,一点没有犹豫,道:“听,我这就去,你快写纸条吧!”
张桩子走了,方中旭一个人躺在床上,浑身冰凉,心乱如麻。
形势已经很清楚,白莲教内部估计已经达成共识,先把他这个外人干掉,然后再讨论谁接替雷弥勒做祖师的位置。
孤立无援的滋味,还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