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陆天赐的伤养了数月,终于好了。这一天有个极好的天气,极西之地难得的几缕阳光洒在了银色的大地上,那光芒温柔的抚摸着人们的面颊,给人们带去了些许久违的暖意。
陆天赐一大早便在院中练起了武,这些天,陆展只教了他一套普通的拳法。它没有名字,只是陆展将一些基础招式临时拼凑到一起的,打不过真正的修炼武道之人,却也不能输给普通人。
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陆天赐却颇为满意。距离他离开陆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凭借这些普通招式,完全不怕被常人欺负,至于那些修炼武道之人,他离远些不去招惹便好了。
陆天赐依然认认真真的打着拳,只求能早些融会贯通,早些走出陆府,减轻陆展的感情负担。
虽然是好天气,但极西之地依然冷若冰窟,汗水照常在他的额头上结了冰。他一点也不在意,也不去抹掉,只是一拳一拳的打着,一腿一腿的踹着。
他的天赋极高,陆展的动作他一学就会,毫无差别。但照猫画虎是一回事,融会贯通又是一回事。脑海中想象着面前有个敌人与他对打,他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的与其对练,由简入繁。
突然,陆府的门被撞开了,陆天赐随声望去,只见陆展跌跌撞撞的走回了家,面容憔悴,目光涣散,遍体鳞伤。
陆天赐心中一凛,急忙搀扶住陆展,将他扶进正房。
王雪怡与陆莲收到消息很快赶来,见到陆展的样子,王雪怡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幸好陆莲眼疾手快将她扶住,陆莲心里也很难过,秀目通红。
陆展气息微弱,缓缓道:“我在杀风口,被山贼伏击了,他们之中有个炼气期前期的高手,我杀了几人逃了出来,那人没追,想必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陆天赐瞪大了双眼凝视着陆展,嘴唇抖动着说不出话来,陆展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还想报答陆展的恩情,如果陆展死了,那他如何去报恩?他不能修炼武道,又如何去报仇?
如果上天有眼,能用他的命去换陆展的命,他会毫不犹豫的用命去换。
陆莲哭道:“爹爹,你会好的,咱家还有丹药。”
陆展道:“没用的,莲儿,你听爹爹说,从今往后,别再伤害你弟弟,他是个苦命的孩子,爹爹爱他和爱你是一样的。”
“天赐,爹最不放心的,还是你啊.”
“雪怡.”
陆展说完将手伸向王雪怡,是想摸摸她的脸,却再也坚持不住,最终咽了气,陆莲哭叫道:“爹!”
“老爷!”王雪怡扑进陆展怀里痛哭,整间厢房内,除了陆天赐浑身抖动着立在原地没有做声,其他赶来的人都在抽泣。
葬礼在当天举行了,陆展在陆家庄家喻户晓,人们敬重他的为人,纷纷赶来送殡,整座陆家庄弥漫在悲痛与啼哭当中,人们穿着白色棉衣,头戴白斤,手持长棍,棍头上系着白绫,包括陆展的棺材,也被白色的长布覆盖,再加上常年覆盖在屋顶的积雪,整座庄子都是单一的白色,长长的白色洪流涌向庄外。
陆天赐随着棺材走在一旁,他的前方是陆莲和王雪怡,不过这两人相互搀扶着,痛哭着,根本没去理他。他的双眼凝望着棺材的一端,他知道,陆展的头就枕在那里,他的目光仿佛透过厚厚的木板,落在陆展一张苍白的脸上。
他没哭,自从陆展进府门到被人抬进棺材,他一直默不作声,起初身体还有些抖动,但现在,甚是平静,只是随着队伍向前走着,一直走到墓地,看着陆展被下葬。
“家属叩首。”
随着司仪低沉的声音落下,王雪怡与陆莲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瘫软在地上趴在墓碑前痛哭不止。庄中的人们都默默的低头抽泣,没人去打扰这对可怜的母女,直到王雪怡晕了过去,才有人将她扶了起来,庄中的郎中喂了她一粒丹药,又好言相劝,才将她劝回家中休息,由几名庄民随行。
陆莲也哭够了,擦了擦泪水,忽然向身后望去,眼中带着悲痛与憎恶,凝视着陆天赐。
但陆天赐没有看她,只是默默地看着陆展下葬的地方,呼吸平稳,目光平静,过了片刻,他将目光凝向那高耸的极寒山,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雪雾,仿若看到了山顶的那座破败山神庙。
他的耳中清晰的听到了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那声音很年轻,透着母爱,像是在对他说:“来,来。”
他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现实,他觉得那就是他的母亲在呼唤着他。十五年了,他还没有报答陆展的恩情,陆展便已经死了,他觉得自己很无能,既然如此,也不如随着那女人的声音回到自己出生时的地方,与世长辞。
他并没有注意到,陆莲已经站起身来,躲进人群中,默默地凝视着他,目光寸刻不离,紧紧的随着他离开人群,随着他走向极寒山。
陆莲双拳紧握,她的腰上本就缠着马鞭,见陆天赐竟然要走,不禁为父亲收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而感到伤心,怒上心头,抽出马鞭便随了上去。
陆天赐来到极寒山脚下,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回首相望,见是陆莲,目中透出一抹疑惑,似在询问你来做什么?
陆莲的目中透着悲伤与绝望,厌恶与憎恨,愤怒与杀意,这是陆天赐第一次从陆莲的目光中感受到心悸。
“父亲死了,他把你当亲生儿子,你为什么不哭?娘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没感情的白眼狼!”
“爹爹对你那么好,保你的命,给你丹药吃,每次又都护着你,每天都去看你,怕你有一点闪失,你有一点进步就夸你,简直要夸到天上去。”
“可你呢?你的眼泪呢?你的报答呢?陆天赐,父亲死了,你要去哪?你不配享用我父亲的姓氏,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没用的东西,出生那天老天就该冻死你!饿死你!”
“你怎么不去死呢?去死啊!你给我去死啊!”
陆莲挥起向着陆天赐抽去,却见陆天赐只是呆呆的望着陆莲,目光中透着空洞死寂的平静,丝毫没有平日里那炯炯有神的神采,他不躲不闪,哪怕这一鞭子带着真气,哪怕这一鞭子真的能抽死现在的他。
危急关头,陆莲腕子一抖,鞭子抽进雪地里,只听啪的一声巨响,将雪地抽出一道深深的鞭印。雪坑中,裸露着的灰黄色的土地,被抽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眼泪顺着陆莲绝美的脸颊淌下,她的声音发颤,冷冷道:“滚!别在让我看见你!给我滚!”
陆天赐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双拳紧握,他的目光透着令人读不懂的光,凝视着陆莲走回陆家庄,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风起,刮在他的脸上如刀割,极寒山的冰雪被风卷起,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到上山的路,但他没有犹豫,目中透着宁静的坚毅,踏进厚厚的雪层中,登上了极寒山。
。。
送葬的人们此时已经回到了庄子里,陆无良躲在阴处,凝视着陆府的大门,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他知道,他的仇报了,但这还不够,他凝视着陆莲走进庄子,走回陆府,他的脸色更加阴沉狰狞,甚至扭曲,冷冷的笑了笑,低着头走出陆家庄,向着雪松林行去。
魁梧大汉见陆无良脸上的喜色表露无遗,便道:“陆大官人,有什么好消息?”
陆无良冲魁梧大汉咧嘴一笑,道:“我要见夜鬼大哥,咱们的好事成了!”
魁梧大汉闻言惊喜道:“真死了?哈哈,夜鬼大哥果然料事如神,走!”
雪松林的深处,建着几座木屋,数名大汉守在那里,木屋中不时传出一阵阵女人的哀嚎与男人的喘息声,还有几阵叫骂声,片刻功夫,便被抬出一具****的年轻女尸。
几辆货车停放在屋外,上面插着一面小旗,标着一个陆字,这就是陆展的货物。
杀风口是个怪异的山谷,谷外的狂风吹不过山岗,任凭狂风肆虐,穿过谷口便无风,所以那里叫杀风口,山贼们就是在那座山谷中的一段伏击的陆展的商队,杀光了陆展的所有人。
他们在那里守了数天,不仅仅伏击了陆展,还意外的伏击了一只护送女眷的队伍,护卫最高只是引气期,结果可想而知。
数天时间里,山贼过了瘾,却已经死了不少女眷,他们随意的找地一扔也就完事了,即便是随便找的地方,也能隐约的瞧见雪下的一具具尸骨。
陆无良对这些声音和那女尸视若无睹,径直的走向另一间木屋,只见木屋中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和一个硕大的石炉,红红的炭火烧的正旺。
只见一个矮小的鹰钩鼻的男人双目紧闭,****着上身盘膝坐在床上,右手指天,左手拇指平伸,淡青色真气由天地间引入右手,在他的体内循环一遍,多余的真气则由左手拇指喷了出去。
魁梧大汉小心翼翼的对那鹰钩鼻的男人道:“大哥,无良兄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