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周公司再次开会,史卓行主持,会议内容是整个年度的工作计划和安排,很显然史卓行不会长驻这里,他手上尚管理着几家大公司,这次会议最重要的内容是整个计划内容的变化。
正如曹圣所说,公司的并购诚然让刘华天颜尉失去主宰的完全性,但是史氏其它大公司的资源整合却是更大的能源。也就是说,眼界和资源都不一样了。而史卓行那天对我说过的内容在这个年度计划内也初具雏型。而这一切,将交由刘华天、曹圣分别主持公司和工厂。
所有的人都有一种兴奋的感觉。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得入神,我一边开了录音笔,一边飞快地记录,眼前仿佛出现了更大规模的工厂,更完善的生产线。别人不敢说,曹圣的理想已经触手可及。
会议开了一天,下午七点才结束,本来按以往惯例会大家一起吃饭,刘华天笑着问史卓行晚餐订在哪里,姚紫低声笑着说:一定是凯悦。
史卓行向边上的秘书示意了一下什么,秘书站起来走出去,他很和气地笑了一笑,说:“这一顿我私人请,早上已经和凯悦中餐部说好了,就当是答谢大家的合作。不过我6点半的飞机要赶去北京,就不参加了。等我下次来再聚一聚。”
不知为什么,虽然有失望,会议室里众人却似乎都松了口气。
他似乎也知道,弯起嘴角会意地轻轻地笑,这时秘书手里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进来放到他面前,盒子很精致,他拿起它站起来,慢慢走到我面前,笑着冲我眨眨眼,眼睛亮晶晶:“我想那天你一定没有拿走这个。”
我愕然,他等我接过盒子,我只觉得触手冰冷,不知是什么东西,然后他拍拍我的肩:“不记得了?啧啧啧,提示一下,记得待会儿放到冰箱里去。”
我的眼角余光看到众人惊讶的目光聚过来,又若无其事地收回去,曹圣倒是不加掩饰地张大了嘴看着我。
史卓行没再说什么,只意味深长地朝我笑笑,转身离去。
我很是困惑地低头看着手里的盒子,曹圣问:“是什么?”
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这么漂亮的盒子,为什么会冰冷呢,好象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还说要我放到冰箱里去……电光石火之间,我忽然想起来:“巧克力!”是巧克力,那天在游艇上吃了一小块的巧克力,我在鲟鱼子酱和巧克力当中选择了鱼子酱,说过把这个美味的巧克力留着带给舒卡吃的,但是那天晚上……自然是没有带成。
我早就忘了,可是他竟然还记得。
我看着这盒巧克力,长长地吁了口气。抬起眼,却碰到一道怨毒却疑惑不定的目光,姚紫。这一刹,我明白了史卓行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笑。
他是故意的。
我对他说的姚紫的事,他未必真放在心上,可是他不喜欢公司有因私废公的人,姚紫的所为在他进驻之前,他可以不计较,但之后,肯定绝不会允许。所以之前他完全没有表现出和我认识,但现在,一些尽可以在私下的交流,却故意在大庭广众下演出。
是提醒也是警示吧。
曹圣想再问什么,却闭上了嘴,我索性配合史卓行,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跟曹圣解释说:“我和史卓行认识的时候,他请我吃鲟鱼子酱和巧克力,可是后来我忘了带走巧克力,没想到他还记得呢。”
众同事都以陌生而景仰的眼光看着我,似乎我快登上太子爷的车。我心里叹了口气,却看到江潮担忧的目光。
我冲他笑了笑,顺便冲颜尉也笑了笑。拿着那个盒子直奔冰箱。
开玩笑,这巧克力历经周折,总要让它得归其所——某人的肚子。
那天的晚宴上,多少人来打听也不用说了,我笑着不说话。
姚紫的心神不定是看得出来的。
晚宴结束以后我迫不及待地拉了曹圣、江潮、颜尉去喝茶,他们似乎也很想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话也不问一句就直接跟我去了茶室。
我把前因后果一说,然后拿着手上的巧克力笑嘻嘻:“本来我还一直担心,不过今天他这么一当众表演……你们也明白了吧?”
颜尉和曹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颜尉笑逐颜开地说:“其实新公司的作风是怎样的大家虽然不清楚,但我们也想过最严重的不外乎让江潮辞职,江潮一向在行内有口皆碑,虽然这次会让别的公司有点犹豫,过一阵子自然会有好的去处。但现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
曹圣笑:“大不了过段时间再跳槽好了。”
江潮摇摇头,看着我们笑:“颜尉说得太客气了,别的公司岂止有点犹豫,我一旦被辞退,没有的也被说成有的了,哪里还有可能有更好的去处。”
曹圣嘿嘿地笑:“你别忘了你身上带着好多人脉和资源。”
这一点,也是史卓行考虑的重点之一吧。我到底也不象从前这么天真了。
江潮看着我,说:“海宁,谢谢你。”
我摇头:“第一,我也没做什么,第二,就算没事,也是史卓行自己的考量,我并不能起什么作用。”
他笑了笑。
此后一片平静。江潮在尽力赔偿公司损失之后,公司就开始并购,一直没有腾出手来处理江潮的后续事情,而现在,虽然总公司的处理迟迟没有下来,有了史卓行那句话,到底也放下了一半的心。
舒卡和张明远决定在五月份结婚,是我们都喜欢的初夏季节,想到绿草如茵、碧树亭亭、繁花盛开,美丽的新娘舒卡,真是想想也美。
我的周末就都用在帮舒卡选婚纱和各种婚礼用品上,晚上坐在家里也会叹口气,没过多久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啦。张明远在订婚的时候就已经买了精装修的房子,只等五月迎新娘了。
舒卡有点愧疚,我白她一眼:“要不你等我嫁出去再嫁,要不就别假惺惺的。”张明远笑眯眯:“我会杀人的哈。”
那天晚上,我和骆家谦散步时,他忽然说:“辛海宁,我其实本来是想跟你说,我们和舒卡他们一起结婚吧,可是我想,现在提这个不大好,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我停住脚步,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我真的没想过结婚。
手被他紧紧握了握,他说:“没关系,你可以现在开始想,想多久都没有关系。”我转头看着他,他也转过头来看着我,唇角温柔,眼神深深。
我想起那天我半路拦截了他,在他家和他彻底交了心后,两人都饿了,我先是不想动,他就下楼去买吃的,等他下了楼,我又想和他好好在餐馆吃一顿饭,就追了下去。在楼下我看到一直等在那里的唐珞珈。
我听到唐珞珈哀伤地问:“就因为你们青梅竹马吗?可是她甚至没有爱过你,她一直伤害你……”
暗黑的树荫下,我看不清骆家谦的表情,他打断她:“不,她没有伤害过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知道的,她的态度从来没有误导过我。”
唐珞珈问:“那你是知道她根本不爱你。你去美国的那些年,你说要尝试着忘掉她的那些年,都是不存在的吗?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你就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骆家谦终于叹了口气:“对不起。”
她苦苦追问:“为什么?你告诉我一个理由,为什么?她不美、不聪明、对你不公平,甚至你父母也不赞成,你为什么会这么爱她?为什么?”
骆家谦清楚地说:“她让我笑,辛海宁,她让我笑。所以我愿意终我一生,让她笑。”
我微微一笑,也用力握一握他的手,说:“好的,我会从现在开始想。”到底还是有点害羞,脸热起来,幸亏天气尚冷,天色又黑,只作不知。
一个月后,一纸调令从总公司下来,一直无所事事的江潮被空降到湖南一个公司任销售总监。职务似乎没有变动,但是那个公司规模是我们公司的好几倍,最重要的是,那个公司是史卓行的嫡系。
后来我知道,江潮和姚紫对他来说几乎连皮毛算不上。有些事对他来说根本不值得留意,而我,大概在他心中还是有不错的印象的,就象他后来对刘华天说的:“辛小姐这个人,随和有趣,很有意思。”
所以,他闲暇无事陪我玩了下游戏,就象在游艇上一样,玩得很开心,然后,从我手中的资料里意外得了江潮这个帮手,这个大概才是他真正得意的收获。
后来我和他真的再也没有私人交集。
这都是后话。
调令的到来令许多人松了口气。江潮其实这阵子虽然在其位谋其职,但公司的现状改变和悬而未决的处理,让他一直很有压力,再豁达的人,也十分的累。离开这里,对他来说真算是一件好事。
曹圣在松了口气的同时,私下里说:“御下还是需要手段的,我们这帮人铁板一块,终归让人不太放心。江潮离开,对谁都是好事。”留下,或者离职,对公司都不利,远远地调开,才是好办法,而远远地调开,对江潮来说,的确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能够把这样一件事处理得这么完美,史卓行的确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