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天气很冷,我象陀螺一样的生活竟然更加让自己精神抖擞,我已经开始分担曹圣对工厂生产的安排,测算最合适的流程,以达到成本最小化,利益最大化。
曹圣笑着夸我:“这下子总算找到正确发挥的道路了,难得你还感兴趣。”
我笑嘻嘻地说:“我觉得我在工厂巡视的样子特别英姿飒爽。”
他大笑,江潮从门外进来,笑着说:“我记得海宁从前就特别擅长归纳分类,经过她的手整理的东西,分类清晰归纳分明,所有人都能飞快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不过还真没想到应到这点上。”
我替曹圣拎了包,故意不耐烦地说:“走啦走啦,两个大男人这么磨蹭。”
他们俩一起出差去日本,那个大订单又到了续订的时间,不知为什么今年有点纠葛,估计也是金融危机的原因,要是这个订单也取消,工厂怕是真要有问题了。
我负责送他们,是的,在陀螺一样的生活里,我终于学会了开车。经过江潮和曹圣车子天天给我练手,划伤多次后,成功一次过考得驾照,现在已经开得很好。
舒卡对我这几个月的生活充满了惊叹,我笑眯眯地说:“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她鄙视地说:“明明是你从前浪费光阴。”
我静了很久,才说:“以前不懂事,这一年多来我才知道,有很多事情以为自己做不到,其实也并不是这么难。我总不能,总是跟在别人身后。”我的目光望向书架一角的德语书,熟悉的钝痛慢慢掠过。
到了机场还有半个多小时,我从随身包里拿出两杯路上买的冰咖啡递给他俩,曹圣赞叹地说:“咱们总助真是既善解人意又勤俭持家啊。”
江潮失笑,喝了几大口才说:“也不早拿出来。”
我问:“干吗?你昨晚又没睡?”这阵子他们营销部在争取一个标,听说连轴加班。
他微微点头,江潮不喜欢在飞机上睡觉,需要咖啡提神。
曹圣拿着杯子看他几口喝到底,假惺惺地说:“要不要再喝一杯?我反正也没你这么大需求。”
我看曹圣:“这可是你说的。”从他手里抢过杯子,递给江潮:“江潮,给你。”
曹圣一时不备,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潮得意地喝了一大口,然后瞪着我:“辛海宁,你过份了啊!”
我大笑,故意歪了头在江潮肩膀靠着:“亲疏有别啊,曹总。”
曹圣敲着椅子:“谁是你上司?谁才是你正宗上司?”
我笑着跳起来:“别小气,我再去帮你买一杯呗。”
机场咖啡厅离我们坐的地方也不算远,我推开门进去,一眼就看见骆家谦坐在门边的位置上抬眼看着我。
我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他不是在美国吗?怔神间身后有人轻推我:“小姐,请让让。”
我回过神来,走到柜台前要了咖啡,回头看他,他并没有看我,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吃东西。我下意识沿着他的视线看出去,正是我和曹圣江潮坐着的位置。
我咬了咬唇,走到他身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喝了一口咖啡,平静地说:“我刚下飞机,来吃点东西。”
我无言以对,柜台上叫我拿咖啡,我回身拿了咖啡,走到门前回头看他,他似无所觉,稳稳地低头吃东西。
我暗暗吸了口气,推开玻璃门,扬着笑脸冲曹圣和江潮大步走过去。
送他们俩进了安检门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在里面朝我挥手,让我回去,我笑嘻嘻点头,转身往外走。
走到停车场,我上了江潮的路虎,坐在座位上想了一会刚才和曹圣商量的事,意大利的订单项目可以把二车间的机器略加改变后进行前期生产,只不过生产周期要稍长一点,可是在成本核算方面却可以减低百分之十,相比较而言,应该更好,反正现在工厂的机器空闲下来了。
想得差不多后,我低头启动车子,开出来,绕过机场出口时手机响起来,是江潮告诉我已经登机了,我挂上电话,抬眼看到前面骆家谦拖着行李箱在等出租车。
这个时候机场出租车很少,我想也没想就把车开过去,停在他面前。
他有点意外,拎了行李上了车。我等他系好安全带,才踩了油门开出去。
天热,关了车窗开着空调,车里很安静,我有点不舒服,就点了CD,音乐慢慢响起来,是我很爱的一首歌。
I"m a big big girl
in a big big world
It"s not a big big thing if you leave me
but I do do feel
that I too too will miss you much
miss you much...
I can see the first leaf falling
it"s all yellow and nice
It"s so very cold outside
like the way I"m feeling inside
…………
Outside it"s now raining
and tears are falling from my eyes
why did it have to happen
why did it all have to end
…………
外面风很大,太阳只略留了点影子,我心里也挺萧瑟的,这些日子以来,我是想念身边的这个人的吧。我还是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时间愈久,心里那个洞就愈大,那种空洞的虚慌和疼痛常常不约而至。我真的不明白是为什么。
明明我不是那么喜欢他,明明我的骄傲自尊不允许我低身俯就。
我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车子下了高架,路上开始有点堵车,我看后视镜时顺便瞟了骆家谦几眼,他随意地坐着,神情一如既往地淡漠。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把车朝爸爸家开去,想了一下又犹豫,只好开口问他:“你是去你姑姑家还是去酒店?”
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皱了皱眉:“我回自己家。”
我呆了一下:“你不是回美国工作了,这边房子要卖了的吗?”
他简短地说:“不是。”
我脱口而出:“我以为……”及时闭上嘴,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微微一喜。
他望着窗外,没有再说话。
直到我送他到了他家楼下,他下了车,站在车门旁,行李在他脚边,他撑着车门,安静地看着我:“辛海宁,你从来不肯真正用心去看清楚事情的实质,你不肯真真正正放你的心去相信和尝试。我想你从来没有全心全意地爱过什么人。”
这样的指控。我心里忽然冒出一团怒火,转头瞪着他:“我知道的是,我妈妈是全心全意爱过人的。”我慢慢地说:“还有,听说你姑姑也是。”
我瞪着他,他也看着我,幽黑深潭般的眸子闪着令我有点心慌的东西,忽然之间,他叹了口气,眼神微微柔软一下:“辛海宁,这样,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我站在车前,眼睁睁看着他走上台阶,进了大门,走进电梯。
我站在那里呆了好久,不知为什么心里很乱,慢慢地那点乱凝成一团纠在胸口,心里慢慢发沉,我扑在方向盘上,很想哭。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要如我所愿了,可是,可是,我知道其实它不是我愿意的。
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舒卡正在收拾桌面,那些笔啊尺啊纸啊一大把拿在手里归类。
我无精打采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舒卡收拾好东西,到厨房端了两碗绿豆薏米汤过来:“怎么了?只不过送了两个男人的飞机,就愁眉苦脸成这样。工厂要倒闭了?”
我忍不住笑出来,想想又苦了脸,叹了口气说:“骆家谦回来了。我在机场看到他。”舒卡顿了一顿:“这么巧?”
我看着她:“你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舒卡摊摊手:“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骆家谦回美国处理事情的时候说不想耽误所里的事,所以辞职,不过所长他们给他留着位置,三个月内回来就可以。”
我说:“难怪我问他住哪,他说还是回自己的房子,还说没打算卖房子的。”
舒卡探询地望着我。
我欲言又止,看着她关切的目光,终于忍不住,把他说的话,和一直以来我心里的奇奇怪怪都讲了出来,
舒卡听完就说:“海宁,你把所有的事情跟骆家谦说清楚吧。看来他根本不知道问题所在。”
我直接摇头:“不。舒卡,那是他爸爸妈妈。你不知道他有多尊敬他们的。”
舒卡叹口气:“辛海宁,你真傻。你为什么一直都这么迟钝,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呢?我知道,我们都想得到整个家庭的认可,可是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得着一点算一点好了。”
我苦涩地看着她,一切都回到原点。唯一得到确认的是,我真的,已经爱上骆家谦,比我想像的多。
过了很久,舒卡说:“其实也可以换一个角度,比如说他父母明明心里有想法,但当着面对你很好,说明至少他们也重视你的。”
我难过地说:“他这么冷淡,说话这么不客气。”
她说:“你要相信骆家谦,他是真心真意地喜欢你。唉,你就想着他冷淡不客气,你不想想你自己一声不响就不理他,什么机会也不给他,又不告诉他原因,你叫他怎么不气?海宁,就算是相爱的人,也不是彼此肚里的蛔虫,猜来猜去未必能猜中心思反而更会有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