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错,但凭别人说的这几件小小的事情,就答应和他,太便宜,不过人们还谈论到他尊老爱幼,助人为乐,还有,渐渐地,我进入了梦乡。
一阵惊雷,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啊,三点一刻,该我去大队麦场护麦了。天这么黑,雨打在脸上很有点痛哩。这鬼天气真是坏极了。我喊起另几个姑娘,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麦场走去,进场了,忽然听到草垛上悉悉的声响,几个姑娘悄声地议论着怕是别人乘机偷麦了,也许是第一次半夜遇上这种事,都一时失去了主张甚至胆怯。我惊恐地大叫了一身谁在垛上偷麦。只听见那麦跺上有人答话,声音格外入耳。谁敢动了一颗,老孙我正在此等候捉拿。
真不巧,是长亮的声音,这个平时不大好吭声的人,偏在这时多话了,把几个姑娘牙都要笑落,我又气又高兴。心想,这样大的雨,还上垛顶上守着,真是傻儿瓜几的,屋子里就不让你去坐?只因为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再喊出口。站在我身边凤菊这死妮子,好象看透了我的心思便问开了,亮排长,干吗一个人上垛顶,还有人呢?只听他立即老实认真地回答说,都在棚里哩,天下雨,我观测这雨至少下两天,担心这麦垛还没盖严,老是睡不安,上来弄严实些。
一道闪电,倏地划亮夜空,只见他站在垛顶上,衬衣湿淋淋贴在身上,下巴滴着水,我看他样子,心一酸,忍不住责怪道,你呀,真傻,为啥不多喊几个人一起盖垛呢?你就不怕淋病?瞧,俺英姐多么疼你,愣哩,快回话呀?凤菊又添了一句。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一个人能干的活,何必让更多的人叫雨淋着,病就病俺一个,这算傻?
我听了他的回答,眼睛模糊了!不,是清亮了,天虽黑,雨虽密,李长亮桩桩事儿,象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动了我的心弦,使我犹豫不定的心事,一下子稳定了。此时,我感到他的言行虽平凡却很不简单,象这样热爱集体,又有能耐,有事业心的好小伙,不值得我爱?要不是身边有几个死妮子,我真恨不得上垛顶和他。
苦恼
今天又是逢八的日子,夜已深到村里金鸡啼过了两遍,可我还是未入梦。
你要问是为啥?嘿!我呀,每逢初八,十八,二十八,躺在床上总久久不得成寐,我要是不说谁也不会猜着。
长哥长嫂们,你莫以为我睡不能寐是同姑娘在河畔柳下谈情说爱过度兴奋。青年伙计们,你莫咏错词以为我又是同谁摆开阵势,跳马,将军,抹老K,为一着妙棋,一次绝甩过于高兴。我有话心里总是憋不住,这时还是实话先招了吧。今夜姑娘,绝棋,妙甩全都不是我心里的事。脑瓜子里装的全是一大叠一大叠的稿子呀,多种美术字体的标题啊,还有画个什么样的颜色才能引人入胜的刊头啦。
你要问这干啥?唉!就因为大队分我管那块黑板报,要求每月初九,十九,二十九出一刊。这些时候,每月挨近初八,十八,二十八这几天劳动过后还不得歇住,有空就被那块两米多方圆大的小天地占据了。你听正和我谈着的对象玉梅是怎么称呼我的:什么记者呀,总大编辑,室长处长呀,凡是她知道的报社里职衔全都委任给我了。不知多少次她主动约会,我不是搁下钻进那夜班室,就是迟到,惹她生过不少气,还闹过不少矛盾。说我心里没有她。说来她知道了还会感到不好意思,有一回她还偷着掐了我三下哩,边掐边带疼心的口气说,你吃那块黑板,喝那块黑板,将来去和它作伴过日子。不瞒大伙说,我的后背被她掐出了三块桃红印,弄得这大热天我不敢穿背心,怕伙计们追问起来不好交待。其实,她哪知道我的心呀,我对她也很有意见哩。不帮我采写稿件,出主意,共同办好板报,光知道去赶戏,看电影,逛树林,搞约会的。
是啊,细细想来,也难怪她说我没有把她放在心里,约会不守信用,也难怪她要掐我。自从农村实行各种生产责任制以来,党员学习《细则》,团员青年们开展学雷锋,学英模五讲四美以来,大队里的好人好事是象满了驾的葡萄一串一串数也数不完。各生产队稿件雪片似的飞进编辑部。修改,排版,自然就落到了我这个大编辑身上。一篇来稿,从过目到细心编审,就要一大阵工夫。还要尽量想方设法编得活,吸引广大读者,更要花上心血,提高质量,做到锦上添花。还有啥心思顾及个人的事呢?加之我编辑的水平有限,在我眼里似乎每一篇来搞都是闪光的金子,不信请你看看这几篇才收到的稿子的内容:
四队自从实行联产到劳责任制后,有名的闲汉,光棍张三,一人承包十亩小麦,今年创出了亩产八百斤好收成,联产计酬分现金三百元,账面还有余,昨天有人为他提亲,女方答应秋下过门。熬了二十多年光棍日子的张三,高兴得夜不能寐,跑到村头山坡唱起自由咏曲子来。
明月一轮挂天边,
乌云拔去见青天。
不是三中全会暖,
张三我哪有这盛年。
五保老人李增福得病,昨天十队生产队长老党员王中光,同田嫂商量杀了一只老母鸡,夜深人静,悄悄把熬好的鸡汤送到李老人床前。
第五团小组长潘素英,三年如一日,坚持为烈军家属家庭挑水,劈柴,义务耕种责任地。
这是多么好的新闻啊,谁忍心将它压下不发表?就是再苦再累我也要尽力把它上报,让大家饱尝一下新时期的新人新事新变化,看到学雷锋,开展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结出的硕果。可是你,你想想,越是想让新闻多上报,就越要下功夫整理稿子,把全部业余时间,全部心思精力花上,还哪能和对象去看戏?还哪有时间去搞约会呢?玉梅她哪理解我此时此刻的心?唉?
不过,往回说一句,前些年,我干这个差事,倒是全大队数一数二的清闲人。社员们说我有其名,无其实。赶上个什么运动抄条语录,赶上国庆画上两朵大红花,庆祝一下就了事。平时是很少问津的。有时小孩子们画上几条胖头鱼,光屁腚子娃娃,小山羊什么的,算是找了块光滑溜平的好地方。其实,那是我脸上并不光彩,心里并不好受,见到它面带愧色。你想想,全大队就这么点舆论阵地,叫我办成了白板人见摇头心里好过吗?我狠啦,我怨,为啥一个数千人口的大队,除了空喊革命口号再也找不到半个做好事的人来呢?而今倒好,这块全大队舆论阵地变成了百花园子,天天月月怒放着绚丽多彩的鲜花,散发出醉人的芳香,吸引着社员们,感染着社员们,激励着社员们。我,作为这块花园的园丁,该是多么高兴,可是有苦恼为的哪一桩呢?
想啊,想啊,也许我得到了自我安慰,不知是入迷还是如梦,脑壳里还在琢磨那一叠明天就登出去的稿子,标题字体啊,刊头设计,插画呀,慢慢地,我进入了梦乡。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惊得我连忙爬了起来。这时已是清晨,一抹早霞透进窗棂,房内一片辉煌。
是谁敲得这样急?莫不是又有要急发的稿件送到编辑部,求我开个后门见报?我一边纳闷,一边揉着发涩的眼睛去开门。唉呀呀,原来是玉梅,我的那个,那个。我被惊住了。只见她手里握着一张纸,走进门朝我含羞地一笑,顺手把那纸塞了过来。然后娇嗔地说,俺水平低,不会写稿,你看中用不中用,不中你就改改。她又象下勒令似的。我心里乐得喝了蜜似的,急忙打开一看,嗨,这写的是些什么稿子,简直是通知,又象是倡议:
今日早饭后八点钟,大队植棉能手柳秀娟在村西棉田里传授植棉技术,凡愿意参加者,请按时到达地点。
昨天国家开始收加价粮,七队社员高丰收一家积极响应党的号召,主动向国家出售余粮一千斤,昨晚将领会厚厚一叠看上去能割掉蛤蟆头的新票子全部存入信用社,支援四化建设,希望大家向他学习,为振兴中华多做贡献。
你看你看,这送来的不又是一大叠闪耀着光芒的金子吗?虽然写作技巧不过关,但事实感人,叫谁当编辑也不会扔掉啊!今日的版面已经安排好了,怎么办?况且这稿件时间性强,刻不容缓,又是她第一次给我写稿,更不能怠慢,无论如何,哪怕是压缩一下也要宣传出去,怎么压?咳!我真苦恼,我真苦恼。
高高的梅果岭
一条山路,曲曲弯弯通到山坳。山坳上嵌镶着一遍青砖蓝瓦,白灰勾缝的民房。山路穿过民房。在房屋对峙的中间,便成了一条街巷。这街巷足有两里路长。
这里,被人们称为梅果岭。
它不仅盛产梅子、桃、李,自远古年代起,它就是山下各大家族上山进购药材,山货,集市贸易的好地方。特别是近年来这街巷子里,贸易的品目更加繁荣。山上山下的人们串聚在这安徽与湖北交岭搭界的山街上,边说边笑做生意。这里百十户人家,几乎家家都有摊店使得巷子变得绚丽多彩,老米酒清香四溢,清炖肉逗人吸鼻。你看那家蒸肉包子的,呼啦揭开蒸罩,白热蒸气轰地一身如涌云一般,恨不能冲翻棚顶,连芭毛墙都吐出白雾。你看那卖狗肉汤的,狗肉煮在锅里刚撒下食盐,锅边早已聚满顾客,但比不上那边卖猪肝汤有生意,掌勺的厨师,手忙脚乱地打汤勺料,可买者仍然续着长长的队伍。相形之下,另一家卖粥饭的棚子就更显冷清了,掌勺的常扯着沙哑的喉咙拉生意,也常能受到被顾客了望的极佳效果。
但是,在梅果岭的小吃摊店上,哪座棚子的顾客也比不上建造在街腰上的那个饺子店里人多,这个房子,不仅仅是洁净卫生,价廉货美,更能吸引客人的是我妻子的热情和她那独特的煮饺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