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暴雨来势汹汹,在屋外听着,犹如是在古时借着夜色连夜奔袭的千军万马,踢踏着雨水滚滚而来。
欧式庄园中来往巡逻的人较之往日多了两倍,花园里的每一个角落每隔两分钟就会有人一队十人全部武装巡逻,愣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气氛压抑紧张。
“怎么办?庄内花园里有一百,庄外丛林里探测仪上显示到处都是埋伏的红点暗哨。我敢保证,你只要敢出现,立刻就会成为块吸铁磁。人没救到,自己先死在流弹下。”庄园左边海滩边人工垒砌防止海水涨潮水淹庄园的堤坝上趴着几只低声呱呱叫的“青蛙”,其中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曲阳此时正顶着头盔脸上画着油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着手上仪器的小红点朝边上另一只青蛙咬着耳朵。
萧昱微眯着眼,专注顶着堤坝后方灯火通明的庄园半晌,眼角斜睨探测仪上密密麻麻的暗哨,脸上沉着,心却沉重几分。
如果只是单纯的绑架,老头子没必要安插这么多明哨暗哨,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什么想法?”趴在萧昱两一侧的男人虽然也涂了油彩,夜色下看不清面目,但起如潺潺流水一样的温润声音却像是清雅的泉水为身边的伙伴驱散了几分焦虑,只一句问话竟然就让曲阳觉得像是听了清心咒一样,心里头舒坦至极,暗叹今晚儿把顾行楚这家伙从豪宅里头挖出来简直是太明智的决定,这小子一如既往的扮演着定心剂的角色。
“情况不明,勿燥,联系线人。”萧昱心口的焦虑略微稳定几分,冷静说道。
曲阳见状,点头。算这小子没被爱情冲昏头,临阵还能保持冷静与理智。遂勾着坏笑朝顾行楚眨眨眼,小子,这次我勉强服你。
顾行楚无视,直接将萧昱的意思翻译给身边的赫斯基,后者立刻着手联系线人。
“可靠?”漫漫雨夜,听那清雅的声音再起。
“嗯。”萧昱低应。
“要不我去抓个活的回来问问?”曲阳却有些担心,这关头他们哥仨并几个得力手下可是搭了命,情报绝对不能出错。
“……”萧昱摇头。
目前,光庄园外就按了百来号人,曲阳想要去抓活的,也只能是抓个整个防御圈最外围的暗哨,这些人对里头的情形根本就不知道,所以没有必要,而且还可能会因此提前暴露踪迹。
不多时,赫斯基摇了摇头,“联系不上。”
“有变。”顾行楚一语道出三人心中所想。
“去,不去?”萧昱问道。
曲阳与顾行楚相视一笑,噙着笑意压低声音说,“都给到这儿了,哪有夹着尾巴逃道理?哥几个闲了几年,手也痒痒,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打靶,你说我们是去,还留?”
雨水冰冷的打在脸上,萧昱心中却是流淌过一阵温热暖流,从出事之初就一直紧抿的嘴角微微放松,“谢了。”
曲阳正想说大家都生死患难的兄弟谢什么难道看你一个人送死,却听刚才那个还假惺惺给他们回家选择的人已经毫不客气的给他分配任务,当即在心中再次腹诽萧昱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城府极深的阴谋家!
“暗哨太多,做掉费时。所有人手留在外头除掉暗哨,曲阳行楚随我潜入庄中擒王,身份被识后曲阳负责狙击掩护,行楚负责斩首,我负责救人。”
“听说,他是你……”顾行楚欲言又止。
“所以你来。”萧昱握着枪的手不自觉抓紧。
“阿昱……”顾行楚虽然理解萧昱对林越的感情,但他并不赞同萧昱的决定。
“有变,他死了。”萧昱的语气清淡,似乎田洪忠的生死真的与他无关,但紧绷的脸以及拽着枪的手青筋暴跳却泄露了他心底的几分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如果田洪忠没死,那么他绑架的目的就仅仅是让他答应他的条件,而不会在庄外安排暗哨。现在里外至少有两百人,而他这边为避免行动暴露连他自己一共才三十个人,如果硬拼或者堂而皇之的走大道,他必死无疑。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洪帮内部有大变,田洪忠死了。
虽说没有父子情,但毕竟田洪忠是他的亲身父亲,若说没有一丝动容,那就太假了。
顾行楚不再多言,只与曲阳一道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理解与安慰。
情况紧急,田洪忠出事,萧昱知道林越的危险就多了不止一分,当下不再啰嗦,将其他布置与赫斯基等人交代清楚,就与顾行楚曲阳一道偷偷越过堤坝,朝另一侧海岸,即庄园的背部借着夜色潜去。
那是一处海边的峭壁,如果顺利,爬上峭壁后就可以直接进入庄园的背部,防守相对来说要薄弱的多。
当然,防守薄弱也就意味着这天险有足够的危险,寻常人根本就爬不上,因为峭壁整整有五层楼高,笔直陡峭,下方暗礁密布,惊涛怒啸,若是不慎坠下,必死无疑。
萧昱,顾行楚,曲阳,当年是特种里出了名的铁三角,自然不是寻常人。只是,宝刀久未出鞘,难免会生锈。
比如说,曲阳。
“哗……”脚下踩着的一块地方突然滑石,曲阳身子陡然朝下坠去,好在他下方有人,不偏不倚的正好坐在顾行楚头上,冲击的顾行楚也往下滑了几寸,在身边萧昱一手拽紧攀爬绳后两人才勉强稳定。
“曲阳,你这外强中干的多少年没碰女人,对着我发情?”饶是淡定清雅如顾行楚,面对自己头顶上坐了一个大男人的境况也不由失了风度,不咸不淡的温和揶揄惹得曲阳愣是火不起来。
某惊魂刚定的猴子尴尬的红脸嘿嘿一笑,“失误,失误,刚才想我老婆来着”,生怕顾行楚会一把揪了他摔海里,立刻手脚麻利的蹭蹭蹭上爬,天生的猿猴。
萧昱闻言,微微一笑,心中却也对两兄弟有些歉意。
曲阳一向冲劲很足,越野跑、攀岩、训练、潜水、游泳全都是冲在第一个,刚才失足或许真是在想陈曼。毕竟这次涉险,凶多吉少,如果不能活着回去……
如果人能就得出最好,如果救不出,他萧昱真的是对不起顾家曲家。
“阿昱,能参与其中,我很高兴,每一次都很高兴。”头上的猴子一踹走,顾行楚恢复朝萧昱清雅一笑,一如既往的温和,却神奇的让抚平了萧昱心中的几分歉疚,增了几分信心。
是的,只要他们三人在一起,没有一次任务不是圆满的。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萧昱在这方已经拉开了解救序幕,而我在屋中则是忐忑惴惴,咬着下唇在屋中窗边不安的来回踱步,间或瞅一眼那餐盘上剩下的半块牛肉以及半杯葡萄酒,还有墙头那只因为亢奋撞墙而死的小猫尸体。
刚才在小猫撞墙之后,我盯着墙上的一大摊血以及猫尸发愣,田筱若对我说,“里头没加什么毒药,就是加了点***,玩起来会更high。”
我不语。
她继续说,“我不仅要洪帮,还要他的一切。”
我沉默。
她最后说,“我要你欠我的十倍百倍还回,要他死不瞑目。”
“你因为米阳恨我,我可以理解。但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纵使你设计我,他也没有对你赶尽杀绝,为什么恨他?”我不解。
“他欠了云澈很多。”她回答。
“连云澈?”我茫然,怎么会扯上他?
田筱若似有苦笑,不作回答。
她嘴角蔓延的苦涩让我似懂非懂,难道她对连云澈有感情?
“给你十分钟时间,把这些全吃了。”她突然指了指餐车上的牛排和葡萄酒,说。
“不吃?”横竖萧昱都是进了全套,我要是不吃也不过是死。
她冷冷一笑,“你吃了,我只让一个男人陪你共度春宵。不吃的话”,她笑得犹如一条在月夜下舞动的青蛇,美丽却危险,“我想你刚才也听清了我的好哥哥临终时的遗言……”
回想起那一幕,我的身体与心都不由自主的再打了一次寒颤。
难道,我真的要吃?
还是,现在就走最后一步?
可如果萧昱冒着枪林弹雨的危险冲进时,却发现我只剩下了一具焦尸,他是不是会立刻疯掉?
我,不想死。
但如果不走这一步,难道真的要遂了田筱若的愿?要真那样……
我拍拍自己的额头,光想想就觉着恶心,怎么可能做得到?如果那样做了,萧昱又会怎么看我?就是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因为怕死做出这么龌龊事,无耻。
“还剩下二十秒。”田筱若起身,又拿起小银勺捣鼓着葡萄酒,仔细看,脸上隐约有点小人得志的感觉。
我愤愤瞪了她一眼,催什么催!
如果我是尼基塔,只要把她拿下,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如果我是韦小宝,凭着一张嘴和无赖也能逢凶化吉。
可偏偏我不是,我这点三脚猫功夫进不了她的身就会给枪毙了,也没有韦小宝的八面玲珑,傻讷讷的木头一根,事到临头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就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