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凤凰台,他才知道,永宁公主并不是单独召见他,而是请了一些伴读和平日里走的近的官员子弟,一同在此聚会,大家打个照面认识一下。
说白了就是他们这些幕僚认识一下自己人,省得以后不知道自己阵营里有哪些人,彼此之间能有个照应,更加团结的拥戴永宁殿下。
诸墨心下秒悟,带着浅笑一一打个招呼。
能被永宁公主看上的,虽然年轻了些,可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或许地位有高有低,但他们全然不在意身份问题,平等对待,谁也不怠慢了谁,相互认识了一番,也不谈国家,不谈政事,只是说说一些风土人情,风流雅事罢了,偶尔还八卦一下。
诸墨倒是有些讶异,这位永宁公主当真是手段不一般,如此这般光明正大将自己的心腹放在一起,还相处得如同朋友一般,不得不说,虽然有危险,却很有用。
不过话说回来,永宁公主请他过来,岂不是打算视他为心腹?
也罢,他本来就看中了永宁公主的能力,既然对方如此待他,他也该付出点什么,只是他得想个让永宁公主查不到她拦截那批货物,有两批落到自己手上了……唉,有点愁。
这要是被发现了,他估计离死不远了。
“诸墨世子可是受伤了?”礼部尚书之子萧炎问道。
众人不由得将目光投在他身上。
“如此炎热的气候,诸墨世子却穿着高领衣服,脸色有些苍白,方才见你抬手行礼,偶见有白色的绷带所以才怀疑……如有不妥,还请见谅。”萧炎有些懊恼的行礼。
“无妨,只是在府上……闭门思过,有些烦闷,便与人切磋,说来也是技不如人,不小心伤到了,萧炎公子无须介怀。”诸墨依然挂着笑容,语气温和还有些不好意思。
众人这才想起诸墨世子好像被永宁殿下闭门思过三个月来着,一时之间插不上话。
“怎如此不小心?”洛溪有些担忧,“现在可是有什么不适?”
“……”永宁公主看了他一眼,放下了茶杯,对着一旁等待命令的宫女道,“去请太医来给世子看看。”
“不必!”诸墨一时急了,断然拒绝,引来众人不解的目光,永宁公主只是用一双让人看不透的平静目光看着他,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只得低头道,“在府上已经请大夫看过了,不必劳烦宫里的太医,多谢殿下关心。”
他的伤口若是被揭开来看,还能找什么理由蒙混过关?绝对不能在皇宫里被太医查看!
永宁公主眉头一皱,“如是切磋,世子应当小心一些,如何要将自己伤到这番地步,你今日受孤的邀约而来,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让孤如何对南辰王交代?还是请太医来看看才是。”
“不……”他有些不知所措了,早知道今日这番,就该找个借口推脱不来!
“世子,奴才求见世子殿下,王府里出了点事情,冒犯各位贵人,实在该死。”凤凰台下,诸墨带来的小厮一脸的惶恐不安。
诸墨松了口气,急忙道,“王府里出了点事情,还请殿下允许臣先行告退。”
“……世子去罢。”永宁公主终于不再坚持请太医,只得放他回去。
诸墨行礼退下,带着小厮急忙离开皇宫。
“好险啊……”小厮出了宫门,心有余悸道,“就说了主子今日不该来的。”
“你别说了行不行,主子,快上马车。”马车夫赶紧扶他上马车。
“还是你聪明,解了本世子之急,回去有赏。”诸墨对小厮笑着,上了回去王府里的马车。
放下马车上的遮帘,他整个人如同虚脱一番,冷汗连连。
解开了衣服,用手一摸,都是汗,还带了点红色的液体。
伤口崩了。
手腕上也不意外的出了血,掺杂着粘粘糊糊的汗水。
他本来就失血过多,有些虚弱,今日又是烈阳天,穿着高领衣袍,身上有缠着大量的绷带,热乎乎的,这汗一出来导致伤口有些不大舒服。
诸墨表情有些不耐烦,还有些暴躁。
如果他有一个无病无痛的身体该有多好?今日这番,着实得吃一番苦头。
回到王府里,叫大夫来帮忙重新整理了下伤口,被侍从小心翼翼用湿巾擦拭了一遍身体,有奴婢点上安神香,然后同侍从一起退出去守在房门口。
诸墨难受得紧,他痛苦的皱眉头,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人,他小心翼翼没有惊动门房外面的一男一女,往香炉里丢了一小块东西,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诸墨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片幽紫,那里面隐含着无尽的愤怒和杀意,但是很快,他双眼无神,沉沦在令他失去神志和清明的世界里。
感知不到任何痛苦。
……
接连几天,他都是昏昏沉沉的,不断有人来来去去,眼睛却看不大清楚。
他厌倦的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这场景,他都习惯了,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直到房里再没有任何人的声息,他才睁开眼睛。
疼痛已经减去了许多,不大疼了,空气中还能闻到残留的销魂噬骨的香味,不由得多呼吸了几口。
伸手抚开额头上的发,诸墨无神的看着头顶上床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有人推开门进来,侍从一脸激动,“主子您终于醒了,您昏迷了三天呢!”
“三天?”诸墨皱眉。
侍从立刻解释道,“放心吧,您昏迷的这些天,都是那一位进宫的。可是饿了?这里有新煮的瘦肉粥。”
诸墨被扶起来,一口一口的喂着粥,沉默不语。
在侍从喂完,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诸墨开口,“小郑,南辰王府只有一个世子。”
名为“小郑”的侍从身形一顿,低下头恭敬的道,“属下明白了。”
“把那些人都给我安排好了,围守南辰王府,不许放过任何一个人!”诸墨表情冷酷,语气清淡的吩咐着,“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请主子好好休息。”小郑低头离开,中途朝某个角落打了个暗号,便走了。
……
是夜。
一辆马车停在王府门口,立刻有人前呼后拥的上前迎接,有人拉开马车内的车帘。
“世子,已经到了,请下车。”
马车里走出一位同诸墨长的一模一样的少年走下来,语气淡淡的,“他怎么样了?”
“听侍候的仆人说,今日醒来过一次。”贴身小厮立刻回复道,“有请大夫看过了,伤势没什么大碍。”
少年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那小厮紧张得身体都僵硬了,冷汗直冒。
“魅骨香给他放进去了?”他依旧冷漠的轻问。
“放,放了,量还挺多。”小厮结结巴巴,紧张不已。
少年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推开了门,看到躺在床上的人,他笑意加深,上前撩开纱帐。
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有多少次午夜梦回在梦里面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剥皮拆骨,现实里又不能直接杀死他,只能不断的折磨他。
倒是傲气,怎么也不肯求饶。
他就那么看着,思绪复杂万千。
诸墨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同自己一模一样脸庞的人站在床前看着他,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他只是平淡的开口,“你又想到什么好玩的折磨招式了?”
少年轻笑,捏着他的脖子,悄悄用力,“你说,直接把你变成活死人该有多好?又听话,又不会反抗的,不过这样,会少了几分乐趣。”
“光有魅骨香还不够?”诸墨面无表情的问。
“怎么够呢?你最多只有瘾犯了,才会乖乖听话,平日里可是叛逆得很,非得把我气恨了,把你绑起来教训。”他手下一个用劲,欣赏诸墨呼吸困难的模样,只要再用点劲,这个人就能彻底消失,永远的……消失。
“……你,怎么就……咳,容不下我呢?”诸墨困难的说着,脸色憋得通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点爆了少年心中的恨意,“你算什么东西,让本世子容你?你不过是个小杂种,别忘了,你只是我的一个奴才!”
“要不是你有一张同我一样的脸,本世子留着你大有用处,你这下贱的东西也敢被人称一声“世子”?!”
诸墨用劲挣扎,把人推到在一边,大口呼吸,“你要名扬天下,我替你办到了,你也该放我自由,若担心我这张脸,大可不必,我自毁容貌就是。”一张皮罢了,若能自由,他不在乎。
“你做梦!你想要自由?哈,本世子偏不给你,你一日染上魅骨香,就永远无法摆脱我的控制!”他狰狞着一张脸,怒瞪着诸墨。
诸墨一听,忽然笑了,“你不给,不代表我不会自己拿。”
少年一愣,恢复冷静,“你想造反?!”
“造反?”诸墨重复了一遍,轻轻笑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怎么会造反,你这个冒牌货!”他忽然扑上去将少年抓住,趁机让他来不及反应之间,抓着他脑袋往墙上撞!
“我才是诸墨,我才是王府里的世子,至于你……就死吧。”诸墨疯狂的一下一下抓着那脑袋往墙上装,他连个悲惨的叫声都来不及发出,血液就喷溅在墙上和诸墨的脸上。
诸墨仿佛扔垃圾一样丢下床,伸手抵住眉心,魅骨香带来的副作用太大了,他几乎无法保持冷静。
眼前这个冒牌货根本就不是那个人!演技太差了……诸墨心下不屑的评价道。
王府里早已经一团糟,外面惨叫声凄惨连连,火光冲天。
他安排的人已经在血洗整个王府。
他穿着白色单衣,身上占满了血液,披散着头发,捡起一把不知道谁丢在路边的一把刀,对着王府里的所有人砍下去。
那些人惊恐万状,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世子会忽然发疯,要杀了他们。
“碰!”诸墨一路杀到南辰王夫妇的房间,这两个人才刚刚回神,反应过来,王府里遇到了袭击。
他们的儿子面无表情,全身是血的站在门口冷漠的望着他们。
“不……不……”南辰王妃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他们平日里宠着爱着的那个儿子,这是那个被他们所有人都“抹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