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松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又是农网改造,又是几个集资电厂改制,又是电价调整,又是平河市停电安全事故处理,大小会议不断,晚上有时还要忙到八九点。接到柏筱交来的档案和调动函,他马上打电话把芷电总经理葛联军叫来,说丁宝非是一老朋友的孩子,推脱不了,请芷电安排一下,并压点担子,最好安排物资科长。并交待处理时要策略点,不要把他抛出来。葛联军感到有点为难,如果调进不安排职务还好,一来就要任物资科长没法操作。且又不能打他的牌子。现任物资科长谭加健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认真负责、一丝不苟、把关很严、十分出色,是电厂后备干部,无任何理由把他移开。齐明松就说:“想想办法吧,也没要你办过什么事。”葛联军看齐明松毫无商量的态度,只好闷声接过档案,说:“我尽力去办吧。”齐明松满以为葛联军会爽快应允下来,不料他磨磨蹭蹭、吞吞吐吐,好像会把他的位置给挤掉一般为难。他心里很不愉快,不想与他多说,夹起包,丢下他就往外走,说去向马省长汇报工作。
葛联军的前任冯华在齐明松上任总经理后被明升暗降,调任省电力公司副总工程师。这是个闲职,明眼人一看就知其中的奥秘。当时齐明松想提拔漆汉昆。漆汉昆头脑活络,应对自如,为人八面玲珑,做事行云流水,很得他的欣赏。但在民主推荐时票数比葛联军差了一大截,党组讨论时一边倒,他也只好默认葛联军。葛联军有些个性,对同级或上级从来是不卑不亢、若即若离,不搞亲疏,不结帮派,与人为善,一个老好人的形象。中层干部绝大多数对他有好感。葛联军能够得到提任,是民主路线的结果。其实齐明松不喜欢他,觉得他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性格阴阴的,说话办事不爽快。
一个星期后,葛联军打电话向他报告:“齐总,丁宝非的事班子商量了两次,大家的意见是先任物资科副科长,等熟悉一段时间后再当科长。您也知道,物资科长位置不一般,责任较大,弄不好会出纰漏。这也是您当年定的原则。开始大家意见还不一致,说齐总当年定的政策,凡从外单位调进芷电的干部,要一年后才可考虑提拔。这些年一直都坚持下来,不能因一个人破坏了连续多年的好政策。事后,我苦口婆心地做了许多工作,第二次会议才勉强通过这个方案。在讨论时,我又不好暗示什么,大家就这么七嘴八舌,什么意见都有。齐总,真的不好意思,没能说服大家,请您批评。”
葛联军话讲到这个份上,能说什么呢?当年他定这些政策,也是为了堵住各种说情风。芷都电厂的工作环境和收入够诱人,不少人挖空心思想挤进来,有些人胃口大得很,一进来就要当这个长那个长。为了减轻压力,他在进人和提拔上定了很多刚性政策,得到了省公司的支持。后任也自然把他定的政策延续下来。没想到当年的政策成为葛联军的托辞。他也有苦难言,想想这个丁宝非真他妈的不是东西,给他出一个这样的难题。葛联军没打他的牌子,说明他还是诚实守信。如果让班子成员知道其中情由,表面上容易通过,但背后将会引起诸多议论,甚至有损他的形象。也许葛联军已经尽力了,不应该责怪人家。他哦了几声,说:“知道了,谢谢!我再看看老朋友的意见,如没意见,就这么定吧。如有意见,还得请你再周旋一下。
放下电话,葛联军心里窝着的火蹿起来,骂齐明松他妈的不是玩意,要当婊子又不立牌坊,害得他里外不是人。第一次班子会,他一提出,就被大家否定掉。他只好背后一个个做工作,给他们低三下四求情。尤其是漆汉昆,早就盯上了他的位置,当面对他彬彬有礼,背后恨不得生吃了他。在芷电,除党委书记老陈外,葛的资格最老,提拔副厂长时与齐明松在一张任命书上。只不过他不善于吹牛拍马、阿谀奉承、迎来送往、投机钻营。齐明松走后空出的位置没有他的份,来了个冯华。冯华走后靠民主推荐才出了头。当然他得感谢齐明松的民主作风,放在前任领导,他这个位置恐怕就是漆汉昆的了。
齐明松将情况告之柏筱,要她做好丁宝非的工作,先干了再说,不要开始就那么高的要求。否则,以后他的处境将不妙。柏筱给丁宝非打电话告诉实情,说能安排这个位置已实属不易,看他的意见如何?丁宝非思索片刻,回答可以,约好明天上午九时在丽春咖啡馆见面,将原件交给她。
晚上十时,柏筱与齐明松才相聚。他们已有好些日子没在一起。柏筱搬到另外一个小区——虹美花园。虹彩花园的失窃风波,特别是丁宝非的出现,使她感到那里没有安全又没有私密可言,已准备将这处房子出售。齐明松一进门,就接到刘妤的电话,问他晚上回不回来。齐明松说网局领导带队来调查平河市停电责任事故,还在交换意见,晚上住宾馆。明天早饭后还得陪调查组到平河市去。刘妤说了几句注意休息的体贴话后挂了机。齐明松当总经理后,刘妤对他的行踪很少过问,偶尔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女儿面临高考,她一门心思在女儿身上。
南方的冬天干冷干冷,窗外北风呼啸,屋内寒气侵人。今年的寒流来得特别早,才进入冬季不久,就好像是大寒时节。柏筱将空调的温度调到最高,屋内依然寒气刺骨。他们干脆钻进被子里,拥着说说话。
柏筱说:“原件拿到手后,就没了后顾之忧。”
齐明松不同意她的看法,说:“事件没那么简单,我看这个丁宝非不是盏省油的灯。看他的设想,是要把我拴在他手里。以后他的胃口到底有多大?不得而知。”
柏筱担心起来:“那我们不成了他的木偶?如果以后没完没了地提要求,可就麻烦了。”
齐明松说:“走一步看一步,尽量不惹毛他。”
柏筱侧过身,搂紧他,用手抚摸他的胸膛,口里却狠狠地说:“这是只蚂蟥。我看请罗正平想想办法,教训他一下。最好把他拔掉。”
齐明松身子抖了一下,感到震惊,想不到身边的女人这么狠。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过火的事一出现,马上会引爆社会新闻,事情反而会越弄越糟。他推开她的手,抬头逼视她:“不准胡来。用黑吃黑的办法解决问题是最愚蠢的。他不是说过背后还有阿雄?他早就防了你一手。你一旦头脑发热,弄砸了可是人命关天。绝对不行,知道吗?我早就说过,不要让罗正平知道。这种丑事落在他手里,我哪里有面子?”
“那他不是永远捏着你。”柏筱不服气,嘟着嘴:“我可是为你考虑。”
齐明松轻轻拍拍她的背,缓了口气,说:“我懂你的心,但要讲究方法。”
“好吧,明天你又要出差,不然的话,与我一同去。”柏筱抓住他的手,在脸上摩挲。
齐明松翻过来骑在她身上,说:“以后你去对付他,我相信你的能力。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叫做软硬兼施。以我的身份与这种人打交道,让别人知道多丢面子。另外,想办法弄清这个叫阿雄的人的底细,没他帮凶,丁宝非也不至于那么猖狂。”
柏筱说:“后来我查了,阿雄几次打的是公用电话。到哪去找呢?”
“哦,不急,慢慢来。我只是说说而已。算了,不说这些。”齐明松端起她的脸,动情地吻着。这张脸是越来越生动妩媚了,修过的睫毛乌黑闪亮,一对眸子更像两潭秋水,似乎能把人的灵魂摄入其中,脸庞罩上了两朵彩云,像盛开的海棠花。多日不见,他心里早想得痒痒的,就露出一副馋相:“我们还是干正事吧。”柏筱点着他的鼻子笑道:“猴急了吧,我才不理你,憋死你。”他不接话,只是不停地吻。柏筱忍不住响应起来,一会儿吐出舌头让他衔着,一会儿使劲吸吮他的舌头。吻着吻着,齐明松浑身燥热起来,慢慢褪去柏筱的衣服……
第二天上午,柏筱驱车按时来到丽春咖啡馆。泊了车,看丁宝非已在门口等候,她与他简单打了声招呼,挺胸往里走,回头说:“走吧。”丁宝非跟在她身后。阿丽热情地迎了过来,张开双臂拥抱她:“欢迎欢迎,好久不见,想死你了。”柏筱也迎合她:“也怪想你。看你生意是越来越红火了。”阿丽看看身后的丁宝非,意味深长地笑笑:“今天带贵客来了。挑间档次最好的怎样?”柏筱使劲掐她的手臂,弄得她尖叫一声,说:“多嘴。随便弄一间,谈点事。”阿丽早知她与齐明松的关系,只是与她开开玩笑,看她沉着脸,就收了笑容,把手往前伸,说:“两位请。”带着他们进了一个小包间,问:“喝茶还是喝咖啡?”柏筱答:“咖啡吧。”“行。”阿丽就大声叫小姐送咖啡来。
上好咖啡,阿丽说:“两位慢慢用。”俯身退了出去。
一坐下,丁宝非从夹克里掏出一包东西,递到柏筱面前,说:“全带来了,清点一下。”柏筱瞥了一眼,原件外面裹着旧报纸,再套上塑料袋。她不动声色,沉吟半天,用手拍拍包裹,眼睛逼视他:“说实话,你是不是留底了?”
丁宝非一愣,露出一丝狡猾地微笑,说:“哪能呢?有必要留底?”
柏筱毫不犹豫地说:“如果是我,肯定留了底。”
丁宝非搓搓手,嘿嘿一笑:“这是你的惯性思维,也是一般人的惯性思维。”
“你不是一般人?”柏筱晃晃脑袋,用挖苦的口气说:“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聪明,是吧。”顿了顿,她继续说:“其实,你不必遮掩。谁都会想到这个问题。”
“你得相信我,”丁宝非喝一口咖啡,藉以稳定一下情绪,说:“在这个社会,像你们这样的朋友,能攀上,是我的造化。你以为我会把事做绝吗?错了。其实我是一位很讲义气的人,做出让你们伤心的事,是迫不得已。不这样,能与你坐到一起?不可能。把我纳入江洋大盗,真冤枉了我。我干什么都有底线,尤其是关乎性命的事。”
“哼哼。”柏筱冷笑一声:“哪有绑架成朋友的?既然口口声声要成朋友,就得相互信任。”
丁宝非现出一副苦相,歪着头说:“你怎么讲都不为过。我的行为是十分下作,但目的不是害你们,也没有必要害你们,请你务必相信这点。我是为自己的命运。不瞒你,如何改变命运,我想了很多办法,但无可奈何。所以才出此下策。我知道,这是流氓和强盗行为,害得你们坐立不安。那天晚上看到你惊惶失措、愤恨交加,说实话,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在以前,我也是一个守规矩的良民,走出这一步,是下了很大赌注的。有时,冷静下来,我也在谴责自己。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只有一头走到黑了。以齐总的影响力,我去了芷电后,一定会有一个好的舞台。我会把握好这次机会,寻取发展。但我没有任何根基,以后都得依托你们。”
现代社会,什么样的病态心理和行为都有,追求浮华,急功近利,巧取豪夺,坑蒙拐骗,绑架勒索,黄祸泛滥,甚至杀人越货。而丁宝非以盗窃代替攻关,以要挟代替求职,一个典型的无赖。她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事已至此,望你好之为之。”说完,拆开塑料包,清点了一下存折和房产证,一件不少。她用力将这些东西抖了几下,仿佛要把他粘上去的灰尘和晦气拂去。然后一把塞进手袋,用劲拉上拉链。失去了三个多月的东西终于物归原主了。她身子靠在椅背上,舒了一口气,说:“丁宝非,存折和房产证的事到此为止。一定要兑现你的诺言。只要做到永远缄口,我会尽力帮助你。但有原则,办不到的,绝对不要提。”
丁宝非一脸灿烂,激动地说“谢谢柏总。我不是那种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人。请相信我,一定会成为你最忠实地朋友。”接着,丁宝非请柏筱介绍点芷都电厂情况。柏筱没有推让,尽她所知地把一些情况告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