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正平这段时间把小水电的业务交给一副总去打理,呆在芷都,带着两个业务员专跑地皮的事。他多次找过黄金河,碍于同学的面子,黄金河不好推脱,也为了履行当时的承诺,把这事交给韦玉琼去办理。黄金河当上市委书记后,把韦玉琼从政府办带到了市委办,最近刚任命为市委副秘书长兼市委办公室主任。有领导交待,又是书记的同学,韦玉琼不敢懈怠,陪着罗正平跑上跑下,仅土地部门,来往不少于三十次。那个时候,土地出让没强行规定招拍挂,只要领导画押,一般都能顺利搞定。仅用了三个月时间,罗正平就在芷都相对繁华的地带圈了一块五十亩地。打了部分土地款后,土地使用红线图很快拿到手。
为了庆祝圈地成功,罗正平多次约齐明松一起出来坐坐。齐明松总是抽不出身,一推再推。这些日子里,齐明松特别忙,国家正在启动电力体制大改革,大小会议格外多。更让齐明松上心的是跑升迁的事,该找的人找了,该送的送了,效果如何?他心中没底。官场上,变数太大,有的跑一辈子,一点影子都没有;有的埋头苦干,不跑不找,好事砸头的也有。命运命运,关键是命,其次是运。也有命好,运不好的,上下工作做通了,突然有个变故,运气擦肩而过。也有运好,命不好的,费了老鼻子功夫,官帽到手了,屁股还没坐热,忽然大病降至,或一命呜呼。不过,他始终相信事在人为,天上掉馅饼的事绝对没有。努力与不努力,结果永远不一样。只要自己努力了,即使事与愿违,也不会留下遗憾。两星期后,齐明松终于有了空闲时间,答应了罗正平的约请。罗正平马上在五洋大酒店订了座。
罗正平今晚特别高兴,把小鞠带了来。事先,他征求了柏筱的意见。柏筱未能阻止。罗正平告诉她,小鞠已经知道了她的情况。尽管她百般责怪,但已无任何意义,只好默认。实际上,柏筱的担心多此一举,小鞠根本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况且,她也是那种身份的人。
齐明松第一次见小鞠,握住她的手,很夸张地赞美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扭头望罗正平,“正平,有艳福。”
小鞠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轻轻叫了句:“齐总。”罗正平则做个鬼脸。
柏筱第二次见小鞠,上前与她拥抱一下,对罗正平说:“以后不准欺负我们小鞠。”
罗正平爽朗大笑,知道她话中的含义。其实,他不是柏筱错怪的那种人。有感觉、有情义、知冷暖的好女人,他是会爱不释手的。小鞠可能就是他的真爱。罗正平的妻子张小玲性格暴戾,两人在一起时话不多。关键是罗正平不愿与妻子搭理,新婚之夜有一句话没说好,被妻子骂得狗血淋头。从此,他就落下恐惧症,在妻子面前小心翼翼,唯恐再说错话。事件就这么奇怪,越怕说错话,越说不到点子上,弄得妻子隔三差五动怒。他下海经商,躲避妻子应该是主因。说来也怪,分离后的妻子态度突然变好,有事没事打个电话嘘寒问暖。但是,罗正平已没有爱的感觉了,为了尽夫与父的责任,每月寄大把的钱回去,一年只回家两到三次,而且还是来去匆匆。柏筱多次问过他的家庭,总是三缄其口。柏筱不知,他情感方面的自尊心极强,对自己糟糕的婚姻从不轻易示人,哪怕是亲朋好友。为了填补空虚,他亲密接触了多个女性,长的两年,短的几个月。小鞠应该是他的第六个女人了。也许这就是缘分,两人在朋友安排的聚会上一见钟情。小鞠的婚姻其实比罗正平还糟糕,老公在一家大私企里做销售经理,经常在天上飞来飞去,一年难得落家。不落家小鞠倒不在意,关键是老公背着她在外养了一个比她年轻漂亮的二奶,还生了个儿子。公婆重男轻女,把二奶的儿子当成掌上明珠,对她的女儿却不闻不问。一个人忙里忙外,女儿无法细心照顾,瘦骨嶙峋。父母心疼她,把外孙女接到身边照看,现在已是小一学生了。她给老公打电话,问要不要这个家?老公不直接回答,只说女人做好自己的事。怎么做好?小鞠无法理解,一年不落家几次,年纪轻轻守活寡,任何有血性的女人都难熬。当然,小鞠有名无实的婚姻,罗正平同样不会告诉柏筱。
罗正平要了一瓶茅台,说:“今晚量化宽松,酒是次要,聚是主要,好久没跟大领导聊聊,不可冲淡主题。”
齐明松马上反对:“正平,啥意思?三番五次请我来,就这样打发?况且我还是第一次见小鞠,不让我跟她喝?”
罗正平从服务员手里抢过酒瓶,亲自给齐明松斟酒:“明松,我这样说是有讲究的。第一,听柏筱说,这段时间你特忙,又是出差,又是开会,忙得脚跟不落地,你不心疼她,我还心疼呢?今晚她还等你滋润,酒多会误事。第二,饭后我还有任务,小鞠父母明天去海南旅游,我得当车夫,把小鞠女儿接回来,之后?我们也要干活。”
罗正平一番俏皮话,把两个女人说得满脸通红。小鞠在桌子底下用脚踢他,柏筱则用目光狠狠地剐他。
齐明松哈哈一笑,用力擂了罗正平一拳,“就你多事。”瞅瞅柏筱,又望望小鞠,“两位女士还没表态?”
柏筱用肩顶顶他,“你天天泡在酒里,难得今晚让胃肝休息一下。少喝为佳。”
小鞠笑眯眯地说:“齐总,我不喝酒,劝你们还是少喝点。我的那些学生,都知道喝酒对身体不好,一个个成了家里的督察先锋。”
两位女士表态后,齐明松就不再起哄。其实,他哪里愿喝?不过是逗逗乐而已。这些日子里,他先后在北京呆了两个星期,首长秘书,中组部处长,国家电力公司相关领导,还有退位多年的老首长,几乎天天陪着他们在酒桌上转。在芷都,酒桌上多是以他为中心,喝多喝少由他定调。也有作陪时,副省长、厅局长就不好糊弄,舍命一杯接一杯地喝。尽管他酒量大,还是有打败仗的时候。胃肝长期在酒里浸泡,三高指数年年见长。刘妤多次为醉酒的事与他大吵,但能阻止得了?不能。你在官场上混,就永远离不开酒。否则,你就混不下去。这是当今官场上的通用法则。不是有段子说:不会喝酒,前途没有;一喝就倒,官位难保;一半就跑,升官还早;长喝嫌少,人才难找;一喝九两,重点培养;全程领跑,未来领导。虽然段子幽默诙谐,描绘的却是实情。
罗正平给柏筱和自己斟满,到小鞠时,只意思了一下。齐明松侧头问:“小鞠真的不能喝?”
罗正平替小鞠说:“在首长面前,还能有假?当老师的,尤其是小学老师,说不得假话。”
齐明松轻松一笑,举起酒杯,“小鞠不简单,把一个十分挑剔的正平收拾得服服帖帖。来,第一杯喝干。”
几杯酒下肚后,大家谈起了正题。齐明松问:“下一步如何打算?”
罗正平说:“今天主要就是向你汇报这件事。我和柏筱琢磨了许久,光有地不够,手头没钱开不了锅。第一次运作房地产项目,门都摸不到。比较紧迫的事有两件,一是尽快招聘一位懂房地产业务的经理;二是到银行弄点钱。第一件好说,第二件就有难处。”
齐明松望着柏筱:“不是说贷款不成问题?”
柏筱嗲声嗲气起来:“你又不是不知,现在银行嫌贫爱富。土地证没拿到,无法抵押。小水电为购地贷款作了担保,后面设计、建设需要大笔资金,账上资金不多,无法开工。”
齐明松用手指着罗正平:“你呀,口口声声说不恋财,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过不了这道关。一句话,酸腐。人哪,免不了俗,永远摆脱不了一个贪字。已走到这步,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贷款的事,我来想办法。房地产项目看好,你们的选择没错。”
罗正平端起酒杯,兴奋地碰碰齐明松的杯子:“齐总,你这个舵手没白当。谢谢!这杯我干了,你随便。”说完,一仰而干。
齐明松无奈地笑笑:“你们哪,总给我设圈套。哪天把我卖了,还得给你们数钱。”柏筱推推他,嘻嘻笑:“给我们数钱是你的福,就怕给别人数钱。”
罗正平转移话题,对齐明松说:“听柏筱说,你现在正需用钱。要多少?提个数。我跟柏筱说过,即使砸锅卖铁,也得保证我们齐大人的急需。你的事就是正天公司的大事。”
齐明松听了很感动,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初冒着风险与罗正平合办公司,不正是在急需之时派上用场?这些日子里,他送出去了几笔大款。柏筱把能动用的款子全用上了。下一步,不知还要送出去多少?他觉得这是一个无底洞,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好比架上了一口锅,肉烧得半熟,后续的柴不得添。否则,前功尽弃。他用力拍拍罗正平的肩,“谢谢正平!有你的支持,我会努力争取办好该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