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岁那年,跟父亲看守山楂园。
吃过午饭,父亲领我在山楂果千颗万颗压枝低的园子里转悠。
突然,我们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自然不是风掠过时留下的嬉戏之声。
我和父亲都警觉起来。
终于,我们看见了那个偷摘山楂的男人。
我正要喊出声,父亲却一下用大手捂紧了我的嘴巴,又使劲拉我蹲下去。
我明白了,并暗自为父亲的深谋远虑高兴:他准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等这家伙摘得正酣时,猛地大喝一声吓他个魂飞魄散,或饿虎扑食一样干脆将他“人赃俱获”。
但是,我等啊等,直到那人“收获”了满满两口袋果实后,逍遥地离去,父亲也没有任何惊人之举。
我嘟着嘴责问父亲为什么不抓他?
父亲笑笑说,摘几个山楂,对我们来说,损失不了什么,但要是为了几个山楂,闹人家个大红脸,对他来说,损失就大了,更何况他还是咱的邻居,以后让他怎么做人?
这就是我的农民父亲,这些年里,父亲总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别人的尊严,他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知道“自心比人心”的老话。有时候,他机智地蹲下去,有时候,他勇敢地站出来,有时候,他和颜悦色,有时候,他骂骂咧咧,他或许有几个“敌人”,但他的朋友却是很多很多。
(原载《半岛晨报》《信阳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