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都把轻描淡写看做是一个贬义的词语,觉得它浮浅、轻飘、玩世不恭,透过这个词语仿佛还能看到那些满不在乎的眼神,心里便对喜欢轻描淡写者生出些许鄙视,但当我在光阴的长河里踯躅前行,在亲人爱的光环里渐渐成熟,却越来越觉得,有一种轻描淡写是如此高尚,如此厚重,让人充满敬意。
我10岁那年的一个秋夜,天凉飕飕的,在建筑工地当小工的父亲带着一身疲惫赶回家。当他推门进屋的刹那,我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母亲身后,母亲也木呆呆的,好久,才声音颤颤地问:“你的脸怎么了?”父亲的脸庞已变成一张“血色地图”,分不出哪是额头、哪是鼻子、哪是眼睛、哪是嘴巴,到处都是殷红的血迹……原来,父亲经过邻村村口时,因为天黑,看不清路,他骑着车子一头栽进被临时挖出的半米多深的水沟里,水沟是用来引水浇地的,没想到父亲先栽了进去。就这样,父亲顶着满脸的鲜血回到了家。我想父亲一定会痛得大哭,但是,他没有,他用手擦了一下肿得老高的嘴唇安慰母亲说:“没事,只是摔了一跤,敷点药就好了……”看着我哇哇大哭,父亲又拍拍我的脑袋说:“别怕,你爹是钢铁汁子浇成的,摔一跤就像挠了挠痒痒,明天爹给你买小人书,啊。”
接下来,父亲去村卫生所简单敷了药,第二天,便又去做他的建筑工人了,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问母亲:“爹真不疼吗?”母亲点点头说:“不疼,真的——不——疼”。这时,我看到一大颗清亮的泪滴从母亲的眼角滑下来。
父亲的脸上至今还有那次摔伤后留下的疤痕,这些伤疤在我心里疼了很多年。
我参加工作进入小城后,父母依然在乡下劳作。冬天的时候,父母就拾起做豆腐的活计,开始走村串户的卖豆腐。特别是春节前几天,家家户户需要的豆腐猛增。父母便白天黑夜连轴转,泡豆子、磨浆、煮浆、点卤、压豆腐,挨家挨户送豆腐……两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忙得连打瞌睡的功夫都没有。看着父母满眼的血丝,我总劝他们说:“人还能活两辈子?!别没白没黑地干了……”母亲也总是用同一句话回答我:“咱就这点本事,只要老少爷们儿用得着,这点活不算什么!”
可是,在每年的正月里,母亲却常常身体不适,人也瘦下一圈去,我知道那是过度劳累在她身上结的“果”。
我的父母就是这样,对生活中的疼痛和苦累,他们总是轻描淡写,不用说虚张声势连实事求是也算不上,但正是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深深影响了我,让我学会了刻苦、忍耐、坚强、不服输,让我在工作上有干劲,在生活上有热心肠!
其实,轻描淡写不一定都是浮浅轻飘,它很厚重朴实,它有一张迷人的笑脸。
(原载《作文周刊》《潍坊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