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春天的小院里抬起头时,目光立刻被一只游弋在天空的蝴蝶风筝牵住。蝴蝶静静地扇动着翅膀,穿过柔和的阳光,飞翔,像一首写在天上的明朗而飘逸的小诗,像开在春天最高处的鲜艳的花朵。
出了小院不远便是一条横贯东西的小河,河边的柳已蒙上了淡绿的雾,一蓬一蓬的雾,逶逶迤迤,把你的目光送到远的更远处。说不出河里曾经称霸一时的厚厚的冰,是怎样销声匿迹的。看着那泛着微波的明澈的水,染着点点绿的河床,忽然觉得自己的确与自然,与春天,与脚下的土地疏远了。
河对岸的小广场上有一群小孩子在放风筝,风筝各式各样,蜻蜓、燕子、蝴蝶、蜈蚣,花花绿绿,像动物世界。圆形的,长方形的,菱形的,不一而足,像几何学的课堂。孩子们叽叽喳喳,看到谁的风筝飞得高,飞得稳,便齐声喝彩。那些不能把心爱的风筝放飞的,嘟着小嘴巴,能挂住一瓶油,却不泄气,一遍一遍地试。孩子们的观众,是自己,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像我这样的闲人。大人们先是不厌其烦地指教,做着示范,接着便将风筝和线轴交给早已跃跃欲试的孩子,然后,看着风筝的起落,在一边鼓掌、叫好、皱眉、叹息、跺脚,看上去比放风筝的孩子累多了。
我终于寻到飞到我院子上空的那只蝴蝶了,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并不在一群孩子中间,他正盘腿坐在河边悠闲地读一本画册,一根细细的丝线绕住他的胳膊,从他的胸前、肩膀延伸到了天上,他神情淡然,仿佛一个隐藏民间的小小的“世外高人”。
风一阵一阵地,是东风,微微的,带着朱自清散文的味道。我突然听到一个孩子快乐的尖叫,原来,他的蜈蚣终于成了飞天蜈蚣了。小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卖风筝的也多起来了,自行车上挂满了风筝,五彩缤纷,风筝都睁大了眼睛,在东风里飘飘浮浮,跃跃欲试,要飞天的样子。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这是我在小学里学过的一首诗。诗的下方是一幅插图,上面开满了油菜花,三五个放学的孩童,来不及放下书包,就快快乐乐地让风筝飞到了天上。多么有滋有味的童年啊。可惜,那时,家里没有钱买风筝,爹给我扎了一个,任我怎么努力,它也没有飞到天上。望着小广场上放风筝的孩子,我衷心地希望他们快乐,希望所有的孩子在放学后,不是接着被作业本“套牢”,不是被各种补习班、特长班“囚禁”,而是在大好的春光里“忙趁东风放纸鸢”,放飞童年的幸福和快乐。
《清嘉录》里说,春天人们放风筝时,把自己的不幸与痛苦写到风筝上,等风筝高飞后,就剪断线,让风筝随风飘逝,暗示自己的不幸、痛苦也会随风散尽。我没想到风筝还有这种功能,不过这都是遥远的过去了。现在,我们的风筝是带着幸福的喜悦,带着美好的祝福,带着真挚的友谊,翱翔天空的。
忙趁东风放纸鸢,愿春日里的风筝飞得更高更远。
(原载《潍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