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1
楔子
迷迷糊糊中醒来,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眼睛所及之处是一片惨白,那白刺痛你的双眼。你挣扎着想坐起来,突然睁大的瞳孔盛满了恐惧,你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动弹。你想喊,却只能在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呜咽声。
你看到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走进这个房间,手上拿着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他熟练的把刀插进你胸口,你只能绝望的闭上眼,感受刀与肉摩擦的感觉。除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你感觉不到疼痛。随后你感觉到有东西钻进你被切开的伤口,又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被取出,好像是,内脏。你猛然睁开眼,只看到他像面对恋人般的温暖而专注的笑,和他手里血红的还连着血管在跳动的心脏。
(一)
G市的上空如墨染画,浓重,湿沉,空气中总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味道,看样子,不久就会有一场暴风雨来临。黑暗总是能很好的隐藏秘密。
“小染,”陈静琦紧紧挽着李染的手,掩饰不住害怕。“我们还是走快点吧。”
李染轻轻一笑,“你怎么了?这大热天的,你拉那么紧做什么。”
“唉,最近那么多事,由不得我不怕啊。”
听静琦这么一说,她牵起的嘴角不由得僵硬起来,最近确实发生了很多事。虽然说商店照常营业,车依旧在马路飞驰,人们正常的上班上学,可这宁静的外表难却掩邪恶的暗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繁华的夜市也变得清冷起来,偶有行人路过,也是神色紧张。踏在G市的土地上,就如探雷一般,小心翼翼,一步错,生命堪忧。
是了,就是几个月前,G市出现了变态偷心狂魔。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一连三起命案中,被害人尸体的胸腔部分,是空的,准确来说,是心,心都被掏去了。凶手残忍的让被害人看着自己的心被拿出,这些人或被吓死,或血流干而死。人们纷纷猜测这也许是盗卖人体器官集团所为,一时间G市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一阵风卷起地上的树叶,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拉着陈静琦,“算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你们怎么走那么快啊。”一阵幽幽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吓得陈静琦尖叫一声。
“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的,鬼鬼祟祟的。”李染瞪了一眼来人。
林晨宇无辜的耸耸肩,“这不能怪我,是你们太投入了,没注意到我来了而已嘛。”
“算了,”李染摆摆手,“你今天怎么那么晚啊?”
“呵呵,有点事。”林晨宇扯扯嘴角,脸色有点惨白。“我们还是快走吧。”
李染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一路上安静得有点诡异。
(二)
窗外,漆黑如墨,月亮被蒙上一层浓重的雾气,撕不开,扯不烂。
“周队,我觉得这绝不是盗卖人体器官那么简单。”吴亮翻着这件案子的卷宗。照理说如果真的是那些人做的话,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而且如果真的是那些人做的话,没理由只拿走心脏而已。
“你说得对,”周正点燃一支烟,狠狠的抽起来,这几个被害人都是些普通人,据调查,他们生前彼此根本没有任何联系,也没有与什么人结怨,身上除了心脏不见之外,钱财还在,这凶手,实在匪夷所思。“那你怎么看?”
“照目前看来,除了知道这是一桩连环谋杀案之外,还真没什么头绪。”
“那你觉得凶手会毫无目的的杀人吗?尤其是连环作案。”
周正眯起眼,既然是连环作案,那么死者总会有些共同点的,他拿起死者的照片研究起来。死者身高体重,职业性别都是不同的。完全不同的几个人,怎么会有联系呢?他猛的摁灭烟头。
电话响了起来,周正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恭敬的接起电话。
“老师,是,我现在马上过去。”
周正挂了电话,对吴亮说:“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去个地方。”他眼里闪过一丝的笑意。
门开了,前来开门的是一个老头,头发花白,但说起话来却声如洪钟,毫不含糊,足见其身体硬朗。
“这位是我尊师,当年刑侦大队队长,黄强。”周正为他们互相介绍,“这位是我的同事吴亮,可谓年轻有为啊。”
一阵寒暄之后,黄强拿出一沓发黄的报纸,周正忙接过。
这是一份十六年前的老报纸,说的是警方破获一宗案子。当年的一个医生,本来拥有一个让人羡慕的三口家庭,只是医生的工作辛苦,常常是接到电话就要赶回医院,年轻的妻子忍受不了这种冷落,于是离开了这个家。后来,那个妻子的尸体被发现了,而尸体独独少了那颗心。是那个医生不能容忍背叛,于是就把背叛的妻子杀了,并拿走了那颗心。那之后,医生便疯了,他开始不断作案。一次他正在作案时被当场捉获。
“那时我们闯进去,他正掏出一个小女孩的心,幸好我们来得及时,阻止了他,并把他拿了下来。”黄强叹了口气,“不然又多一个受害者了。”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沉默之中,为这个家庭惋惜,更为死去的无辜的人。只是当了这么多年刑警,这些多多少少要看透的。周正皱着眉,“纵使这个案件与现在的案件相似,可是,当年的医生不是已经捉获了吗?”
“是,当时我们捉获了他,而且不久后他就在精神病院中自杀了。”黄强看了他们一眼,“不过,这个悲剧的家庭还剩下一个孩子,父亲自杀后,他就住进了孤儿院。”
“那,这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十年前离开了孤儿院,不过,他好像又回来了。”
“您的意思是……”
“我只是提供你一点线索,具体你还要自己去查。”黄强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周正,“这孩子,叫林晨宇。”
(三)
“昨天发生的事,你都听说了吧。”周正紧紧看着眼前的人。
“是,听说了。”林晨宇点点头,“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你们总不能无凭无据的怀疑我吧。”
“你不必紧张,我也只是例行公事的问一下,”周正紧紧皱着眉,“昨天晚上10点到12点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可有人作证?”
“没有,昨晚那时候我已经睡下了。”
“哦。”周正点燃一支烟若有所思的抽起来。
“听说了吗?昨天又发生一起命案!”陈静琦又在八卦她得来的小道消息。李染张牙舞爪的吓唬她:“是啊,所以你要小心咯。”
陈静琦瞪了她一眼,“你才应该小心呢,我的小美人。”
林晨宇在后面无奈的看着两人吵吵闹闹。想想,自己这样一直跟在小染后面护送她也已经三年了吧。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安慰她,在她开心快乐的时候陪她一起笑,一起疯。这样的日子,应经很满足了。只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好了,只要能看着她的笑颜。
“好了,拜拜。”陈静琦朝他们挥挥手,道了别。
夕阳斜斜的在地上拉出一长一短两道人影,风吹动着路边的树,飒飒作响。
“小染。”
“什么事?”李染转过头看着他。
“没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原因,最近他的脸色总是有点不对劲。他耸耸肩,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小染,你相信我吗?”
“傻了啊?”李染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
他笑笑“你才傻了呢,我们还是走吧。”
她没看到他眼底的一抹忧伤。小染,你让我怎么跟你说,我有个杀人犯的父亲,你让我怎么跟你说,我现在正被警方调查。
“好了,我到了。”李染轻轻的说着,笑靥如花。一瞬间晃花了林晨宇的眼。
(四)
“这,我这是在哪里?”林晨宇睁开眼,映入眼的是一片惨白,他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他惊恐的睁大眼,“小染。”
李染站在旁边,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泪水滑过嘴角。她紧紧的盯着他的眼,喃喃道“怎么会,那么像?”
“像?像什么?”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起来,透着丝丝残忍邪恶的味道,“你长得,很像当年的那个医生呢。”她轻轻的勾起嘴角,笑容依旧,然后举起手中那把闪着银光的手术刀。“晨宇哥,我想要你的心呢。”
林晨宇认命的闭起眼,也好,这是我欠你的。
想象中刀与肉摩擦的感觉怎么还没有来?
“林晨宇,你没事吧?”周正熟悉的声音响起。他睁开眼,失落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变化,周正紧紧的捉着李染的手,而刀已经掉落。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为什么凶手会是小染,为什么警察会查到是她,他宁愿当时他认了罪。
“晨宇哥,对不起。”她依旧是笑,只是这笑中有种诀别的味道。
林晨宇睁大眼,“不要,小染不要。”可是,她已经趁周正不注意,拿起刀,插往自己胸口。血从刀口流出,染红了衣服,也染红了地板。
她不住的流着泪,这种生活,她真的受够了。虽然当时警察及时来到,把她送去医院,她才活了下来。可是身上的伤口好了,心理的伤口却永远也好不了。出院之后的她,每晚都做噩梦,梦见自己的心脏被拿走。每次看到自己的伤疤,就会想起当年的事件,想起自己的心被掏出的那一幕,那种感受着自己生命流失的痛楚,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她越来越觉得害怕,总觉得自己缺少了一颗心脏,总觉得自己会因此而死去。
于是,她开始杀死一些小动物,吃掉它们的心脏,以减轻自己的痛苦。可是,后来,动物的心脏再也无法安抚她的心,于是,她开始,吃人的心脏,还一发不可收拾。一开始,她找那些单身流浪的人下手,这样就算有人查起,也只能当失踪人口处理。只是后来,她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当年犯下罪行的人可以一走了之,而给自己造成无尽的痛苦。为什么就只有自己要生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于是,她决定不再像以前一样偷偷的杀人。
就像当年她所遭受的那样,给他们下麻醉,却让他们醒着,要他们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挖出,然后她再把他们的心脏吃下去。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她觉得,自己又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她憎恨这样的自己,满手血腥,只是,她没办法不这么做,她没办法让自己停下这种疯狂的行为。那种杀人,吃他们鲜血淋淋,还跳动着的心脏的快感让她不能自拔。
(五)
周正狠狠的抽着烟,看着坐在对面憔悴的林晨宇。
“你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会查到是李染而不是你吧。那天审问你之后,我查了你居住的小区的视频记录,也询问了相关守卫,你那晚确实没有出去。”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你,只是,连环杀人案,被害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共同的特点。那些人在生活上确实是没有什么共同点的,但是,那天我在看死者的照片时,却发现死者的眼角边都有一颗痣,这就是他们的共同点,就是这点,要了他们的命。后来,我的老师向我提供一个线索,你父亲当年的案件。”
“可是我父亲早就死了。”
“没错,可这件事却和你父亲脱不了关系。”他猛的摁灭烟头,“你父亲当年的案件你知道了吧。可是你知道李染是当年被救的那个小女孩吗!”
林晨宇震惊的摇摇头。
“那天,老师给了我一张相片,我发现你父亲,他的眼角也有一颗痣。”周正紧紧的看着他,“所以,我怀疑,凶手其实是痛恨你父亲的人,那么,自然应该是当年的受害者,只有他们经历过,而且印像深刻的记着凶手的脸部特征,而那些人中只有李染幸存。”
林晨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警署的。流连在大街上,不知不觉,走到李染的坟前。相片上的她,依旧笑容甜美,却相隔那么遥远,他顿时泪流满面。“小染,都怪我,都怪我当年没有勇气站出来,我真恨我自己。当年,在父亲对你下手的时候,我就躲在门外,我当时还小,看着父亲动手,那些血,我吓傻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当时我跑出来阻止这一切,就不会让你有阴影,也不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了吧?”
“你想改变命运?”冷冷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他转过身,是一名服装怪异的女子,看打扮不像是现代人,她手中拿着一枝毛笔,笔身刻有天矶二字,字体似有红光流动。风吹起女子的衣袂,她腰间的铜铃声声作响,那冰冷的铃声似有夺人心魄的力量。
“改变,命运。”好啊,要是一个魂魄能换回小染,又有什么不能的呢。他轻轻的,笑着。
那就,让我回到父亲犯错误之前吧,让我,阻止这场噩梦。
(六)
十六年前。
那晚,爸爸依旧是不在家。妈妈哭着收拾衣物,她正准备抛弃爸爸,离开这个家。小林晨宇揉揉眼,“妈妈,你在干什么呢?”
妈妈赶紧停下手中的事,背对着他擦擦眼泪。“没事,妈妈收拾收拾东西。”
“妈妈,妈妈,你今晚和小宇一起睡好不好?”
“不行,你可是小男子汉啊。”
“可是妈妈,你好久都没和小宇一起睡了呢。”林晨宇撒娇的抱着妈妈。
“好吧。”妈妈无奈的笑笑。
“好耶。”他高兴得拍起手来,脸上荡漾开一轮甜甜的笑意。如此,尽量拖着吧,只要妈妈不走,就不会有事了吧。
“我回来了。”爸爸熟悉疲惫的声音响起。
“爸爸。”林晨宇笑着跑到门口,抱着爸爸。爸爸笑着把林晨宇撑在肩膀上。父子俩笑嘻嘻的走到妈妈跟前。“来,给你妈妈一个吧唧。”爸爸笑着说。妈妈瞪了他们一眼,“老没正经的。”
爸爸把林晨宇放下来,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红色锦盒,打开盒子,一枚钻戒静静的躺在里面。“我知道,经常让你一个人处理家中事务,辛苦你了。明天我请了一天假,我订好台了,明天我们就在外面吃。”
妈妈笑着擦擦眼泪,只是“你怎么请假了?干嘛要出去吃啊?”
“你不记得了吗?明天是我们的结婚周年。”
林晨宇看着爸爸妈妈的笑容,轻轻勾起嘴角。这样,就不会有以后的悲剧了吧,小染。
十六年后。
G市平静如常,太阳的余晖和着风,轻轻抚过每一个人的脸,人们的脸上尽是笑意。
广场的长凳上,静静的坐着一个男子,长相清秀,只是目光呆滞,又好像游离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一对中年夫妇走过来,牵起他,“小宇,我们回家吃饭吧。”他轻轻的笑着“好啊。”
“小染,还愣着干嘛,快回家吧。”陈静琦喊道。
“好的。”李染笑笑着答应,她又回头看看那个男子。为什么,觉得好像认识他好久了呢?为什么,见到他,会有心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