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灰色的小剧院现在变成了一堆烧成了黑炭似的木头还有砖头瓦砾,横七竖八的,仿佛是一只瘟鸡,无精打采的。时而还会飘渺出一股青色的烟,似乎告诉人们,我还没有完全的死掉。
青烟还没有完全散尽,事情就已经水落石出。
是特务故意放的火,怎么混进来的,还有多少上线下线,他的内应是谁?
这事情就一时间成了最受人关注的事情,大家茶余饭后,那怕是工作累了,直起腰来喘口气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问上一下:“不知道那鬼子交待了没有?”
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就在那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面,烟消云散了,有年轻的,有年老的,还有漂亮的女人,还有刚刚十几岁的少年……
谁说起来都是无尽的喟叹。
这是那一年第一天发生的事情,让人们难过不已。
躺在病床的巫仁莆象是默哀似的,垂着脑袋,沉闷的声音象是从很井底下发出来的似的,“他就在我的脚底下,我都没看见,等我被砸倒了的时候,才一伸手就摸到了他。”
海棠红坐在床边的木椅子上,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黑色的发顶和这一侧的耳朵微微的一下一下的颤抖。
那个男孩子的尸体抬出来的时候,嘴里面,鼻子里面都是黑灰,他是被活活呛死的。巫仁莆抓住了他的手,但是,其时那个时候,那孩子已经死了。
但是,他依然很自责,怪自己没能将近在咫只的年轻生命拯救回来。
海棠红闷声的坐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在开解别人的方面一向是不拿手的。
还有巫仁莆伤,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编剧,导演,他的右手完全的废了,以后都拿不了笔,写不了字了,该怎么办?
那时已经是下午了,病房里有些昏暗,太阳光照在对面病房的窗户上,所以海棠红的背后能看见一片金光,面对着的半黑的房间。
她默默的给巫仁莆削了一个苹果,递了过去,低声的说:“吃个苹果吧,别想那件事了,那是日本鬼子的错,不是你的。”
巫仁莆接过苹果,身体狠劲的向后面的枕头上一靠,象跟谁赌气似的,咔嚓,咔嚓的咬了两口苹果,然后忿忿说道:“我更气那些先跑了的,后面一半大武生,见了危险,哪有一点王、侠、将、相的气度,一个个的跑的比兔子都快。”
海棠红听了心里一颤,忙回头向四周看了看,还好走廊都没有什么人,不过对面病房的门开着,应该也会听得见吧?海棠红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巫仁莆,然后轻轻的推了他一下,“不要让这样说吧。”
“我说的是事实!”巫仁莆懊恼的说道。
一脸的倔强。
海棠红忽然就一个晃神,怎么就想起了十三哥,那时候的十三哥也是这样,爱耿直的大声放炮,也不怕人听见。每每劝他,也都是这句话,我说的是事实!
一个走神,海棠红竟差点掉下泪来,倒把巫仁莆吓了一跳,张着嘴,嘴里还有苹果,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海棠红,半晌才期期艾艾的说道:“你,你怎么哭了?别,别这样,我不瞎说了,,,还不行吗?”
爱情有的时候就象春天的小草,在不知不觉间,它就绿了,等你发现它早已经破土而出绿意昂然的招展在春风里的时候,再回想,它是在什么时候绿的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巫仁莆吊着一支胳膊站在病房的窗前,看着窗外大雪纷飞,一片迷迷茫茫,不断的努力的让自己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动了心的?
他闭上眼睛,想要让内心平静下来,这份感情似乎出现的有些太不是时候,为什么要在自己变了一个残废之后,才发觉自己已经深深的爱上了她。
这份爱,是伴随着痛苦而来的,就如同这窗外的严冬,美的象一个童话,却没有任何生机。
来探望的人都以为,他是因为那只手,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领导,战友,朋友,都不断的安慰他,鼓励他。
让他身残志坚,而且他因为这次的事情获得了一等功。
“你现在是英雄,要更加有英雄的形象,要自强不息……”
没有人知道他眼睛里深深的痛苦,是来自于那个总是站在人群最外面的身影。
海棠红几乎每天都来,巫仁莆救了她的命,而且,他救了那么多孩子们的生命。以往的种种矛盾,偏见和不顺眼,早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现在弄的高红总是嘟囔个嘴跟她说:“你这还说不跟我争,就差要以身相许了。”
海棠红也不理她,只是笑着摇头,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哪里还有身可以许,残花败柳的。
只是每天都在炉子上煨上一小锅鸡汤,每天都会送到医院里去。
巫仁莆面对着她,越来越沉默了,海棠红不知道为什么,又不会说笑,只好每次都匆匆过去,干巴巴的坐会,尴尬的不自在了,就只能待会儿就匆匆的又走了。
巫仁莆的出院了,只是伤并没有完全好,还是吊着个胳膊在宿舍里休养,每天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
“你是不是恋爱了?”费中华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巫仁莆一口烟呛进了噪子里,跟刮风暴似的,好一阵的咳嗽。
费中华就乐了,“你小子,还真让我猜中了?”
“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根本,根本,就没有的事。”巫仁莆脸色先是一红然后又变的青白,轻飘飘的反驳了一句,然后,看着费中华那副脸笑,就后悔,自己这真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被那个家伙抓了个正着。
他闭着嘴不出声了,费中华狡黠的笑着,凑到了跟前,问道:“谁呀?哪个姑娘?我认识吗?”
“滚!”
“海棠红呀?”
“咳!”这一口烟,巫仁莆简直是直接呛进肺管里去了,整个人天翻地覆的咳了起来,把费中华笑的,边帮他拍后背,边笑话道:“你呀,甚至吗?就你那眼睛死死的勾着人家的身上那样,除非傻子,否则谁能不知道?”
“咳,咳,咳……”
费中华感觉巫仁莆都要把肺咳出来了,也不敢再逗他了,一本正经的说道:“仁莆,这事你没必要这样,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很正常的时候,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去追求呢?你这遮遮掩掩,一脸哀愁的干什么呢?再说,这也不是你的风格嘛。对不对?”
巫仁莆想,是呀,如果没有这场大火,如果没有烧残这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