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风沙滚滚,又渴又饿,又累又乏,有一种快要到了生死边缘的感觉,海棠红一片混沌的脑子里迟钝在回想,自己是第几次?第几次陷入这种绝境?
阮皓然总是说:“海棠,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你在困难面前从来没有退缩过。”
海棠红现在很想对摇着头告诉阮皓然,其实,我根本就不坚强,我根本就不想面对困难,我只想象过去那样平平淡淡的好好过着日子。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掉进了这样的一个圈里面去了,这象是一个法海的钵盂,不断的循环着死亡、别离、失望还有伤心,这个钵盂似乎被施了法术,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掉。
春风在空旷的野地上肆虐,眼前一片都是高高低低的黄土包包,稀疏的几棵树,病病歪歪的相隔很远才有一根,灰突突的树枝树叉上,只有零零星星的一点绿意,看样子,春天的脚步还没有走到这个地方。
荒凉的山路无穷无尽,海棠红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是延着一个方向一直的走着,脑子里已经空空的,没有一点思考的力量,长久的困顿让人已经疲惫到了麻木的程度。
夜,降临了。
墨蓝的天空如同巨大的穹顶笼罩着四下无人的荒野,所有突出于地平线上的物体都在夜色中,影影绰绰的变成一个并不具体的黑影,这样的不真切的样子尤其令人感到惶恐,人对自己无法看清的局面,总是会莫名的恐惧。
黑暗中,不知在什么方向,传来声声的狼叫,嗷,嗷的声音,在空旷中,不断的回荡,听的人心惊胆颤。
这样的夜,海棠红想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一个人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夜奔。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这出戏,《林冲夜奔》,自己不是英雄,但是一样的同样的悲凉,身后是一片废墟,前途是一片莽莽。
“凉夜迢迢,凉夜迢迢,投宿休将他门户敲。遥瞻残月,暗度重关,奔走荒郊,俺的身轻不惮路迢遥,心忙又恐怕人惊觉。吓得俺魄散魂消,魄散魂消,红尘中误了俺武陵年少。”
寂静的四野里,海棠红并不变幻声音,直接用女生唱起了这悲怆含恨的唱段。
声音如同穿透夜空的箭,传出了好远好远,直到了离此处有二里多路的一处急行军处。
“这大半夜的,有人唱戏?还是女的?!”
“不会是女鬼吧?”
“胡说!共产主义者都是唯物主义者,怎么能说出这种鬼神的话来!”前面两个刚才说闹的战士一听政委严肃的批评,立刻不言语了。
不说林政委说完这话,心里也在狐疑,这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烟的地方,怎么出来了一个女人唱戏的声音呢?
而且唱的还是这出有如此难度的《夜奔》,听这唱膛,应该还是一个科班出来的?是挺让人不可思议的。
不过,他们要赶去前面十里处的林家湾去打接应,所以,这些杂音也不过是过眼烟云,转瞬即逝。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抵不住精疲力竭的海棠红最终倒在了一片银色的月光之下,在一层镀了霜的黄土路的中央,她如同一只在天空中飞累的了小鸟,蜷缩在那里。
“哎呀!这,,是一个人,好象是,,,病倒了!”
由远处急行至这里的那个加强排,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跑到了这里,最前面的战士一眼看见了地中间倒着的,小巧玲珑的身体蜷在了一起小小的一团,在清冷的月光下,仿佛是很冷的样子。
月亮的那银白着的光,打在海棠红苍白却异常清丽的面孔上,那两个战士忽然有一种感觉,是不是嫦娥从月亮上掉下来了,她摔坏了,倒在了这里。
“怎么回事?怎么停了?”跟在队伍前阵的排长许胡子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也不问原因,先是劈头盖脸骂了两句。
再低头一看,地上躺了一个人,也是一愣。
“队长,你看一个老乡,好象是病倒了。”
这时走在队伍中间的林政委也走了过来。
“老林,你看,一个老乡,怎么办?”
林常新有些犯难,也有些猜疑,做为一名做政工人员,他首先想到的是革命警惕性,但是,又不能不顾人民生命的安危。
“你们先走,我留下来,等一下,后面有卫生队的战士过来。等她们到了再说,看看能不能救过来。你们不要耽误了时间,继续走。”
在等医疗队的这段时间林常新想了很多很多,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为什么会唱那么专业京戏?她怎么会这么巧的在他们经过这里的时候晕倒在这里?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充满了太多的疑点,最终的结论就是,这是一个很可疑的女人,不能让她随便的进入到边区去。
卫生队除了两个男的大夫以外,剩下的清一色的女兵,队长也是一个女的,三十岁极其雷厉风行性格直率泼辣的一个女人。
没过十几分钟后她带着队伍就已经到了林政委的面前,远远的看着林常新就挥着手打着招呼。
她快跑了几步,赶了过来,问道:“林政委,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待着呢?”
林常新一指已经被他们移到路边靠着山边躺着的海棠红,“路上遇到了一个老乡,晕倒在路中央了,所以我留下来等你们,看看还能不能救了。”
“噢,”林常新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卫生队长马翠云已经蹲到海棠红身边给她了眼底,口腔的检查,又测了一下脉搏,然后站起身来,拍着衣服说道:“没事,就是疲劳过度,再加上过度的缺水,所以产生了休克,一会喂点糖水就能缓过来。”
问题这么简单,这更让林常新狐疑,他把马翠云叫到了一边,让她把海棠红交给了其他人去救治,跟她仔细说出了自己的疑心。
“所以,这个人,先让她跟在你这,一定要留心,多观察。如果没问题了,再让她是要到村子里去,还是到什么地方,再放她走。”
现在特务在边区政府活动日渐猖獗,马翠云听了林常新的分析也立即警惕起来,深深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吧,这里一切有我呢,我一定会对她严格审核的,确定了不是敌特份子,我再放行。”
“嗯。那就交给你了。”林常新郑重的跟马翠云握了握手,才急匆匆的往前面去赶他们的队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