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绣帕上绣着苍山与绿树,白云与旭日。在那山崖之巅、弦峰之边,情景依旧!
逍遥梓慕的心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苍山、碧露,旭日飞云。寒儿,寒儿……我怎么能不记得?”那同样是他人生中最美丽、最幸福的时光。
如果那时没发生那些事,他逍遥梓慕哪怕做一个樵夫也值得!因为有她。
虽然没有看到,虽然不曾听到。他依然深深体会得到她的心情,她的思念。一如自己对往昔情景的历历在目!
“寒儿,这该是你最珍爱的东西,怎么会……丢这里了?”逍遥梓慕紧紧握着绣帕,神情恍惚。
铃玉泪眼看向井口,突然呆道,“小姐,不会是,投井了吧?”
逍遥梓慕呆了。
成易连忙道,“铃玉不要乱说!单凭一张绣帕怎么能断定娘娘就是投井?!没有根据的话不要说,不然害大家更担心。也许只是不小心掉了,在惊慌的时候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皖心也道,“不会的,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皖心求老天爷保佑小姐平安,皖心愿意一命换一命,只要小姐活着!”
“你们…都是胡说什么?”漓儿含泪道,“什么‘一命换一命’,不是这样的。小姐今夜就能好,她一定只是去哪里走走,她想要自由。你们都不要再胡猜了。”
自由……
逍遥梓慕再一次潮湿了眼睛。
我曾以为,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自由。我……不自量力的向你承诺会带你离开这高墙深宫。可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失信于你,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你走上回去的路。而我,无法挽留你,无力拯救你!在我无法给你回应的时候,你傻傻的,选择了相信我、等我……
你是,你是倾国天下的美人。而我,却是一个连身份都要背负在黑暗里的人。寒儿,逍遥梓慕何德何能?痴心一世,若再也寻不到你,生有何欢?
努力抬起头,天,渐渐亮了。飘雪还在继续。
这一夜,他本以为救了皇上就可以带走她的。现在看来……
“啊!!!”
铃玉的声音突然又响起。那声音是那么的凄伤。
“怎么了?!”皖心等人惊问。
“这……这……”铃玉双手颤抖着从井口边缘拾起一支梅花钗子。“这是小姐的钗子!啊……小姐!小姐!!”铃玉拼命往井里喊,黑暗深冷的井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自己说话的回音!
“铃玉你干什么?”皖心和漓儿冲上去把铃玉拉回来!急道“你乱喊什么?!”
铃玉伤心道,“小姐投井了!你们看,这是她的钗子!你们说绣帕是不小心掉的,那钗子呢,怎么会有这样的不小心,掉在井口!!小姐平日虽然温柔,但她性子倔强,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吗?她不愿意做的事,谁也强迫不了她。如果……非要逼她,那,她只有死路一条!你们想,她今晚是那么的不平静。这么冷的天,她却要穿秋霜静兰……”铃玉说着看向逍遥梓慕,“我上了西门鸿的当,看到了你死的消息,小姐以为,你已经死了,她呆呆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如果你死了,她不会一个人活下去!是我害死小姐,是我!!”
逍遥梓慕再也给不出反应。
皖心却是坚持不住,一下子跪了下去。“我恨我自己!我恨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明白小姐的好,我恨我自己……”
那梅花钗子自漓儿进宫那天起,就见娘娘常常戴着,倍爱珍惜。铃玉说那是娘娘的姑姑的凌妃留给她的,不能离身。如今听铃玉这样说来,只怕……她是真的投井了!不由得一声“娘娘!”哭拜在地。“娘娘,漓儿自入宫,深得娘娘照顾。上天对您太不公平了!”
成易呆了!身体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跪了下去。
唐愫愫只呆看着逍遥梓慕!
“不会的!”逍遥梓慕呢喃道,“不会的!”
人不在,心还在,百年幽宫候君来……这是你说的。
我没有来,你不会走!不会,不会!
“不会的!!!”逍遥梓慕突然大喊着,抓着绣帕瞬间飞身而起,瞬间立于宫墙之上!
我一定可以看到你的身影!不管你在哪里,我一定可以看得到!!
可是,放眼看去,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层层高墙,阻挡视线。
“你在哪儿?!”逍遥梓慕用尽力气向天高呼!
声音飘远。整皇宫瞬间安静了!
雪花静静的洒落,无风无动,静如深空!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倚芙馆里的一切。角落的凌乱、枯树的孤单、破碎的瓦片、还有跪了一地的人!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咬着牙,喉咙里是腥甜的血液!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这一天,为什么,一切,却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不相信!更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现实!
逍遥梓慕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了从小阁楼里拾到的《寒。记》,随意的翻开。上面的字迹是那么的熟悉:
夜雨风萧萧,执狼毫。神魂离若忆朝朝,红尘笑。窗雨急、折纤草,无根何能意逍遥。
墨露寒生早,烛焰憔。更声几过寻暮暮,深悄悄。人只道、小楼娇,谁知相思伴寂寥。
“寒儿,你不是无根的草。在金陵,有你的家,还有你最爱的桃花……”逍遥梓慕呢喃着,看着井边哭得伤心欲绝的几个宫女,看着成易也在垂首哀伤。
“你们……都在干什么?”逍遥梓慕突然问。
“慕公子?”成易抬起头,发现他的目光不对劲了。急了,“慕公子,您没事吧?”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逍遥梓慕一片惊讶和失措。
“慕公子您怎么了?”唐愫愫睁大了眼睛!
不知道怎么了,世界好安静。安静得似乎任何事物都不存在,耳边只有多年前凤阳客栈里的那一声“梓慕哥哥”……
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爱你,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的!
她可以为了你放下荣华富贵,把绝世容颜深埋在等待的孤独岁月里!就算她离开的时候,你是一个“死”人,她也依然选择了相信你!而你,却总有那么多事要做。在“天下大事”“国之安危”与“儿女情长”面前,你只顾自己的忠义,把她排到了最后!!
要不是你迟迟不来,她怎么会遇到这样危险和绝境?你的速度不是很快吗,你不是能救别人吗?那你为什么,没有跟上她的脚步?为什么,没有赶来救她?!
在等待的日子里,她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我……死了。”逍遥梓慕哽咽开口,“你是以为我死了吗?你所付出的等待,逍遥梓慕该怎么还?”
还不上了!
“寒儿,对不起。你的梓慕哥哥再也不会丢下你不管,再也不会让你再等下去!不能同生,但求共死吧!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原谅我,来晚一步!如果这口井能让我们永远不分开,就让这里成为我们的结局吧!”
七玄狂风乱扫雪,江山千里苦寻遍。苍山碧露飞云浅,恨得相思不相见?
江湖恩怨须时解,辜负佳人候百年。天意凭空无踪迹,逍遥何如作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