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脸女子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是无尽的黑夜。
身旁有一丝火光,也有一丝温暖,似乎是有人生了火。她挣扎着爬起,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却给一只有力的手臂扶着再一次躺下。
眼前,是慕容华大汗淋漓的一张脸。
“别动,你病的不轻。”
那麻脸女子看见慕容华,顿时心中一阵恼火,怒道:“谁要你多管......咳咳......多管闲事......”
慕容华温声道:“别动怒,你看你一动怒就咳个不停。”
他随即望了望四周,长叹一声:“唉,可惜没有器皿,否则还可以给你熬一碗药,包你药到病除。”
麻脸女子也没力气再赶他走,听他在哪里唉声叹气,于是问道:“你学过医?”
慕容华笑着摇摇头:“没有,但熬一碗治风寒的药我还是会的。”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麻脸女子:“你有水么?”
麻脸女子瞥了他一眼:“干嘛?”
慕容华随即撕下袖口的衣襟,道:“这里没有巾帕,只好拿袖子浸湿放在你额头给你降降温了。”说着便四下张望,问道:“水在哪里?在你的包里吗?”
那麻脸女子一听,立刻脸色大变,厉声对慕容华道:“你......你敢拿我的水,我立刻杀了你!”
慕容华听罢一愣:“我......我不是想抢你的水,我只是想......”
那麻脸女子根本不理他的话,续道:“我虽全身无力,但要杀你,还是绰绰有余......”
“因为我是废人?”慕容华自嘲地打断了她的话。
麻脸女子一愣,随即不再说话。慕容华接着躺在火堆的另一边,看着满天的繁星,想着满心的琐事,二人不再多说一句话,除了火堆时不时冒出的“啪啪”声,几乎是一片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麻脸女子忽然问道:“你是谁的弟子?”
慕容华听罢,苦笑道:“我无门无派。”
那麻脸女子道:“你用的明明的千机门的打穴手法,又怎说自己无门无派?”
慕容华心中一惊,暗道:“她眼光真是犀利。”口中却道:“既然你知道,又何必再问我。”
“不用你管。”麻脸女子停顿了一会儿,又道:“你是给何掌门逐出了师门?”
慕容华没有说话,代表默认。
麻脸女子又道:“你是风云清,秦逐鹿还是慕容华?”
“慕容华。”
麻脸女子“哦”了一声,又问:“你们千机门就你们三个人?”
慕容华暗想你问这些干什么,随即道:“不止,还有新收的三名弟子。你问这些干什么?”
麻脸女子的语声中带着几分怒意:“都说了不用你管。”接着便不再发问。
慕容华忽然想起,这女子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就是记不起来是在哪里,随即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那麻脸女子道:“你无须知道。”
慕容华苦笑道:“为何?姑娘也知道我的名字了啊。”
麻脸女子的声音中颇带有几分不满:“你个大男人追着女孩子家问她的名字,好不害臊!”
慕容华听罢,脸一红,便不再问。
“我总觉得我们曾经相遇过。”
麻脸女子“哦”的一声,语气中又有了几分不屑:“我怎么可能见过你。呵呵,你配么。”
慕容华淡淡一笑:“有何不配。”
麻脸女子嗔道:“管你何事,不要多问,再问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慕容华听罢,丝毫不当真,只是惊讶,为什么这个女子竟会说出这等话来。
“为什么你总是动不动就要杀人,要伤害人?”
慕容华这句话说完,就再也没敢说什么。
因为他清楚地听到拔刀的声音。
两个人好一会儿不说话,顿时四周变得一片死寂,除了火堆中爆出的“啪啪”声,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慕容华心中满是焦虑和迷茫,想着自己的心事,又怎能安然入睡?
他翻了个身,望向火堆另一边的麻脸女子,却见她鼻息沉重,似是因为人在病中,异常虚弱,是以早早沉睡。
慕容华看着这个到处都充斥着神秘的女子,心中疑惑,但也不敢多想,随即又翻了个身,转向另一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着。
一闭上眼,今天的画面就展现在他的眼前。
想起自己被逐出师门,武功全废,而端木熹也将会恨自己一辈子,眼泪还是一个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勉力抑制住自己的哽咽声,不希望给麻脸女子听见,让她也嘲笑自己是个懦弱的废人。
心中的不快,且随这泪水一起流去。
“谁?”麻脸女子忽然的一声大喊着实吓了慕容华一跳。
他连忙爬起,走到麻脸女子身边,环视着周围,全神戒备。
他回头看了一眼麻脸女子,只见她一双眼睛也颇为犀利地望向黑夜深处,似乎那里站着什么人似的。
二人就这样,一个站一个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四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慕容华心中越发怀疑,回头对麻脸女子道:“你是不是听......”
“闭嘴!”麻脸女子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又过了一会儿,忽道:“出来!”随手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便向黑夜里掷了过去。
慕容华知道自己内功全失,自然听不清他人的细微动静,随即不敢松懈,望着那颗去势极快的石子,心中“怦怦”直跳。
只听得“啊”的一声叫喊,一个人影向外一闪,又听得一人喊道:“动手!”但见十来个人影忽从草丛中跳出,围了上来。
火光之中,但见那些人个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手持长刀,显然是来者不善。
慕容华一惊,回头看了看麻脸女子,眼神中的意思便是问她该怎么办。
麻脸女子心中暗叹:“患了病连准头都失了。”脸上却看起来一点都不慌张,她看向那些大汉,淡淡地道:“诸位是哪条道上的?”
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人说道:“我们是黑龙寨的,老子就是副寨主陈三。今天我们兄弟手头有点紧,特来向两位借点银两。顺便问问两位,有没有看到我们四个兄弟从这里经过。”
麻脸女子“哦”了一声,道:“那四个大汉是你们寨里的?”
陈三点了点头:“没错。”
麻脸女子随即冷笑了一声:“他们也想问本姑娘借钱,本姑娘不肯,就把他们都杀了。”
陈三听罢,先是一愣,随即怒道:“你敢动我们黑龙寨的人?!”
麻脸女子又是冷笑一声:“黑龙寨是什么东西?”
她随即又拈了颗石子,向其中一人弹了过去,只听一声惨叫,那人忽地倒地,鲜血直接从他头上直流下来。
“阿豪!”陈三和其他几人连忙扶住他,想察看他伤势,探了探他的鼻息,却早已气绝。但见他额头上有一个血洞,正是那颗石子穿透他的脑袋所留下的印记。
众人见这麻脸女子手劲如此之强,都十分惊奇。
只听麻脸女子冷冷地道:“你们再过来,他就是榜样,本姑娘今天不想杀人,你们走吧。”
话音未落,忽感胸口一闷,显然是适才运气过度,一口气喘不过来。她连连咳嗽,显得非常难受。慕容华见状,连忙蹲下扶着她,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没事吧?”
陈三见状,先是一愣,随即道:“这丑脸姑娘原来是重病在身,运了内力后更加不行了,大家上!宰了他们给阿豪报仇!”众人齐声应下,十余把长刀便向二人身上招呼。
慕容华和麻脸女子都是一惊,慕容华连忙站起,先是挥扇架住了两个大汉的刀,又纵身飞起,两脚踢中另两个大汉。这些山寨里的喽啰武功稀松平常,原本又怎是这千机门座下精英弟子的对手,可如今他内功全失,又怎会是他们的对手?众人见他这等厉害,先是一惊,谁知那两个给他踢中的大汉除了觉得胸口有些许疼痛,几乎无恙。陈三见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这两个人都是废人,把他们都宰了!”众人听罢,便不再畏惧,都挥刀上前,向二人身上砍去。
麻脸女子一听大怒,对慕容华道:“把他们都杀了!”慕容华苦笑:“我又怎么......”话还没说完,一把长刀便迎面砍来。慕容华连忙挥扇架开,手指摆着通天指的架势便朝那人点去,他按着本能出招,却早已忘了自己内力全失。那大汉根本不顾他出什么招式,一刀砍去,差点废了他的手指。他连忙折扇一挥,扫开靠近他们的四人,凝神和另一人开始拆招。
此时麻脸女子也坐了起来,招架来势极快的长刀。她虽然坐在地上,可招式精妙,出手狠辣,要不是她身有风寒,早已将那十几个大汉毙于掌下。
慕容华打着打着,忽觉左肩剧痛,转头一看,但见他伤口上那片衣襟已经染满鲜血,显然是伤口再次破裂。这一分神,又给那大汉在自己腰间砍中一刀。
他捂着伤口,强忍剧痛,退到麻脸女子的身边,道:“你还是把内力给我,否则我们只能一起死。”
麻脸女子一言不发,随即将手掌递给他。二人双掌相交,慕容华顿时有了力气,右手铁扇一挥便把众人逼开,左脚飞起,便踢倒三人。其余的大汉见他忽然那么厉害,都是一惊,就这么一愣之下便给慕容华封了穴道,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陈三见状,吓得不敢上前,只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慕容华看着他,道:“滚吧!别再来找死了。”
他话刚说完,却听见背后一阵咳嗽的声音,只感手中传来的内力若有若无,显得非常虚弱。他连忙转头一看,只见那麻脸女子咳嗽不止,显然是内力使用过度,愈发虚弱。
陈三此刻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见二人各有一只手掌相连,随即便已猜到是这丑脸女子把内力传给慕容华,才让慕容华有能力打倒自己的弟兄。他见此时那麻脸女子脸色苍白,显然是毫无半点力气,随即大喝一声,挥刀上前,一刀便向慕容华砍去。
慕容华此刻正在照护麻脸女子,没有注意陈三的动静,忽觉背后刀风凌厉,还未及转身,便觉后背一阵刺痛,显然是已被长刀砍中。他“啊”的一声,连忙滚到一边,手挥折扇护着自己的身子,匆匆站起。陈三待他站好,忽地又是一刀砍去,慕容华折扇一架,谁知陈三内力远比其余的大汉深厚,他这么一架根本毫无用处,轻轻松松便给陈三震开。陈三随即又是一刀,砍中他胸口。要不是慕容华本能地一退,这一刀足以将他劈死。他连忙将折扇掷出,自己慌慌张张地向外跑去。陈三长刀随手一架,便把折扇挡开,又手起一刀砍中他的背。慕容华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再也没力气爬起来了。
陈三见状,挥刀便要杀了慕容华。慕容华知道自己命数如此,无可奈何,只得闭目等死。
忽听一人惨叫一声,慕容华惊觉回头,只见陈三胸口血流不止,随即倒下。
火光之中,站着那麻脸女子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