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在天黑前已将发生在白家庄的事由向秦孝公禀告了。秦孝公心痛的捏断了手中的竹刀:“三千精壮汉子啊。农作是好手,从军是好汉。灭燕八万,也只亡了五千不到。这就莫名去了。”秦孝公心痛的竟是到点也没进食。刚入夜,内侍急急来报:“外边有人在喊飞虎令反了,飞虎令现今已封闭了城门。”
秦孝公冷冷道:“掌嘴。”侍卫上来,直掌的那内侍满嘴鲜血,秦孝公才叫停了,冷冷道:“飞虎令永远不会反。今日我替飞虎令罚了,你该庆幸,你是见过飞虎令在这里是怎么罚的。”内侍想起飞虎令正是在此地杖毙了秦孝公堂叔嬴剡,不禁吓得跪了下去。
秦孝公沉思着:“本公明白了。白家庄不是天灾,原是人祸。飞虎令是在执法。传令,紧闭公府,任何人求见,本公都不见,执意不听的,直接打走。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说到最后,秦孝公也开始咬牙切齿。
又有内侍赶进急报:“秦公,第一家是那中大夫邱永年,府邸已经被焚了。”秦孝公挥手让内侍出去。他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出房,直奔那秦公府内也是栎阳城内的最高点卫塔。
卫塔居高临下,栎阳城尽收眼底。四名侍卫执意以身挡住了秦孝公四边,秦孝公只能从各人的缝隙中往外看。此时,雨已经渐渐收了,第二处火光窜起,火光顿时冲天。而飞虎令府看似竟是同时动手,短时间内,第三处、第四处火光也开始燃起。秦孝公默默看着,眼底越来越冷肃。秦孝公真是没想到,涉案的居然有如此之多。这些人,真是该死。
秦孝公将视线移向秦公府正门方向。一串灯笼正快速向正门靠拢,正门传来了侍卫的喝止声。来人低声下气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和侍卫冲突。府内的两列侍卫急急奔出支援。骚乱中,秦孝公只隐隐听见了太后、秦公等只言片语。
秦孝公低声吩咐了,一名侍卫匆匆下塔,跑到正门,大声下令:“秦公令,再有骚乱,当场射杀。”众侍卫听了,当即亮出腰间悬挂的短弩,上箭瞄准了。正门立即安静了下来。来人退了几步,集体下跪,齐声:“秦公救命,嬴瑞错了,望念旧情,愿为庶民。”
嬴瑞是公父秦献公幼弟之子。从小一起长大,自幼陪读。秦孝公念起了当初,眼眶有些湿润了,但马上坚定起来,他又低声吩咐了另一名侍卫。第二名侍卫大跨步到正门:“传秦公言:白家庄三千亡灵不是一声错了就能抵消。尔等立即投案,由飞虎令执罚。秦公令,五息后,若不离开,当场射杀。”说完,立即开始大声:“一。二。三……”
跪在正门的嬴瑞见没有任何余地,只能携众匆匆离去。
秦孝公长叹了一声,缓缓下塔。等候在塔底的内侍,急忙上前扶住了秦孝公。秦孝公一把甩开了:“再去探。”
第一把火光惊醒了栎阳城,紧接着连续不断冲天而起的火光惊乱了栎阳城的东北角。刘榛孤零零一人继续着自己的方向,径直走到了嬴瑞的府前。
嬴瑞是当今秦公之父秦献公幼弟的长子。与秦公从小一起陪读长大,感情甚好。当初秦献公父子三人上阵与魏国厮杀,结果两败俱伤。秦献公重伤而归,嬴瑞便守在栎阳,为秦孝公稳定了栎阳,守住了基业,也算居功至伟。如今,府门大开,嬴瑞携子跪在府门,手托一物,竟是不敢动。
刘榛道:“听闻你曾去了秦公府,秦公拒不见面,用弩才把你轰了回来。你可知秦公为何不见你?”
嬴瑞低声下气:“嬴瑞错了,罪恶深重,秦公不能饶。”
刘榛道:“你要能饶,那嬴定也要饶了,另外那四家一同参案的,岂不也要饶。秦公还是错了,白家庄那三千冤魂就是活着也是聚众械斗的案犯,也要落得斩首的下场,不值得惋惜。但若饶了你,禁止私斗法就是笑话,卫鞅变法也是笑话,秦公更是笑话,秦国也会成了笑话。百万老秦人最终会在亡国之后一同成了笑话。你说,该不该饶?”
嬴瑞把头伏的更低,手里的东西抬的越发往上:“嬴瑞认罚。这是献公赐下的免罪牌,但求能饶了我子嬴崮。”
刘榛轻轻拿过了嬴瑞手中的牌子,嬴瑞双手空了,伏地重重的磕了三下头。他身后的嬴崮及更远的全府上下都跟着下跪重重的磕头。有十余名府丁、家老打扮之人没有跟着下跪,他们冷冷俯视全场,遥遥朝刘榛执礼。
刘榛看了看手中的免罪牌,手中用力,将牌子拗成两半。刘榛冷冷道:“就算你全府死上十次,都凑不够三千之数,这牌子能抵几何?”刘榛下令:“全部捆了,带到东门。此府一并焚了。”刘榛走到嬴瑞面前,嬴瑞仍伏地不动。刘榛道:“你既已知罪,自当依律减罪。见你认罪心诚,本令多说一句,审后,无罪的,本令依律放人。”
嬴瑞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道:“谢飞虎令大人。”
刘榛道:“莫谢我,要谢就谢卫鞅定的新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