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是秦使上门挑衅,郢道周围的楚人争相传闻一窝蜂的挤了过来,其中还有不少是昨日围在水柔酒楼外为城尹昭庆鼓劲过的。昨日虽然丢脸的是城尹,但这秦使侥幸战胜了城尹便以为其师郢城城军的教习也会一般的不敌,这就太荒唐可笑了。对郢城一无所知的秦使既然是主动上门自讨苦吃,那就该再让他知晓楚国武士的厉害,最好是能让他羞愧得掉头离城,这才能显示楚国的威武。
前排的楚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刘榛一脚就将教习王方平踢得倒飞出去。这教习费了这么多口舌,自己也费了这么大力才挤到了最前排,这就结束了?前排的楚人垂头丧气不语,后边的楚人这才看清晕倒在地满身鲜血的教习。嬉笑打闹的楚人渐渐安静下来,后边还不断有楚人兴高采烈而来,他们听得前边传来的消息,先是惊恐失色停步,然后叹气转身原路而回。
令尹昭鱼看得如此触目惊心一幕久久惊魂未定。这样的秦使太可怕了,能说会道,擅理天下局势,还能以武压人,如此无所不能,楚国该如何应对?
昭庆仓皇而出,使得司马屈复终于惊醒过来:“秦使,你胆敢胡乱杀人?”
刘榛道:“司马看差了,教习不会死。”
屈复将信将疑的上前去探试王方平的鼻息,刘榛朝着昭鱼道:“令尹大人,不问自取是为贼,这在秦国就是砍头且连坐流放之罪,那在楚国该如何处置?”
昭鱼听刘榛此言,那是将教习踢得半死不活之后还要问罪,惊道:“秦使大人,这样都不能抵罪么?”
刘榛道:“他做贼在先,失主上门还仗势欺人意欲打残失主。本使是自保伤人,若如此都能抵罪,楚国的王法可差劲的很。”
昭鱼走到刘榛身边道:“楚国王法可没秦律严苛,偷窃者执罚五棍。”
刘榛道:“令尹大人,王法可不是用来教人识字的。即便只是罚钱一枚,也该执罚。”
昭鱼轻声道:“秦使大人非要如此做绝么?执罚教习五棍,大半个郢城都会恨你入骨。”
刘榛道:“本使要的就是这个恨,这恨还带着畏惧。令尹大人,本使在郢城之内还有很多事要做,实在没精力对付这样的莫名其妙的阻碍。而这畏惧能使本使在这郢城之内畅行无阻。”
昭鱼明白刘榛的意图,这是要杀一儆百,免得再有人阻碍刘榛做事。昭鱼想起了刘榛说的阴谋,再回头看王方平,心中那丝不忍迅速消散了。昭鱼下令:“教习王方平,窃取秦使双刀,现已查明,依王法罚五棍,立即执罚。”
屈复对昭鱼如此偏袒秦使的做法极为不满。宫内自己被秦使擒拿,令尹不理,武馆内,城军教习被秦使重伤,令尹不仅不理反倒怕了秦使去责罚了教习。即便这秦使再如何勇猛也不是令尹接连退缩的理由。屈复心里有气,朝昭鱼执礼便回宫而去。
出了武馆,李家兄弟听到城内传言与文使官樗里疾寻来。刘榛告辞了昭鱼,带了五人离去。昭鱼急忙朝昭庆府上策马而去。
众目睽睽之下被逼的远避百丈的昭庆比昨日更加丢脸。他离了武馆直接回府闭门不出,听得是令尹昭鱼来了,不得已出来迎接。
昭鱼见了昭庆的沮丧样不禁怒道:“教习都不是对手,那你的落败也算不得屈辱,那就是过眼云烟,很快楚人就都会忘记了。振起精神来。”
昭庆看着这位比自己大了二十来岁的族兄,低头道:“是。”
昭鱼问:“双矢并射连发弩你查的如何了?”
昭庆道:“令尹大人,我已经彻查城军装备。上个月新到一批双矢并射连发弩,按制是一百具。但到的匆忙也没如往常般提及换下的旧物,于是也就一直放在库房没解。我去看了,正是这批连弩,少了十八具。暗杀秦使的连弩,果真出自我城军。”
昭鱼问:“是哪一家送来的?”
昭庆道:“是荆家。”
昭鱼低头沉思时,屈复匆匆又至:“令尹大人,楚王召见。”
昭鱼对着昭庆轻声嘱咐:“这郢城之内即将风起云涌。但风从何来,吹向何处,此刻还看不明白。但能肯定的是,昭家绝不能被卷入其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就待在府内养伤,但要紧紧握住城防军务,绝不能松懈。昭家全体要一起静等拨云见日那刻。”
昭庆虽然不明白昭鱼为何就突然这么紧张了。但这族兄是昭家的顶梁柱,他的话语昭庆不敢质疑,只能恭声应了。
昭鱼随着屈复往楚王宫而去。自回城后,没有片刻歇息的机会,一天东奔西跑下来,天色已经黑了。昭鱼深深呼吸了一下,这次,他也闻到了阴谋的气息。
景家与荆家负责楚军武器制造。双矢并射连发弩属于特殊器械,虽说制造由宰尹伍巨派人监制,但这两家想藏起组件私自建造也不是难事,这两家也一直有偷偷向外贩卖的渠道。这是四大家与四大族心知肚明的秘密。安全的得到双矢并射连发弩有很多方法,但偏偏启用了已经送往城军的连弩。如果,这真是阴谋,那这刺杀其实并不是冲着秦使而去,而是冲着昭家来的。
如果刺杀秦使成功,增兵成行秦楚大战不可避免。但楚王绝不会任由别人牵着鼻子。楚王定会盛怒,然后下令彻查。刚被秦使踢下楼的昭庆无可狡辩,罢免城尹那是最轻的了,重则还会牵累到边关的大司马或者自己。在楚国已处于顶峰的昭家很可能就此一蹶不振。原来之前一直都想差了。昭鱼想到这里,全身冒出了冷汗,被这夜风吹着,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