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走廊里的那个人与同伙低声说了些什么。那几个人就向我动起武来。我想好好看看他们的头儿一眼。他比较矮小——如果他真是个男人的话。他穿的衣服显然太大了。头上蒙着一只黑袜子,他的高度与安吉利娜差不多。但这时那三个人一拥而上来拖我。我假装拼命挣扎,最后似乎无可奈何地被他们绑架走了,其实我心里多么愿意去那个地方啊!
仇人相逢
因为我一路上一直在拼命挣扎,他们就往我鼻孔里塞了颗催眠药。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把我拖到哪儿,离牢房有多远。等我醒来睁开眼,看到一个人手里正拿着针筒。看来他们给我打了解药针。我伸手打掉了那人的针筒,因为我不能忘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杀死我前还想折磨我,你们这些蠢猪!”我大声抗议。
“别担心,”我背后响起了一个深沉的声音。“你已在朋友中间,我们完全理解在目前的政局下你感到的不满。”
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安吉利娜。医生走了,就留下我们两人。我开始担心计划出了什么差错。现在我认出来了,这个人我在宴会上碰到过。
“坦伦特——坦伦特伯爵,”我说。“你是国王陛下的堂弟。很难相信你要利用我为你个人的目的……”
“你相信不相信无关紧要。”他怒气冲冲地说。“国王是我的堂兄,但我并不认为他是个好国王。你大谈特谈自己的家族,但事实证明你说的一切都是编造的谎话!”
我热情而又好冲动的性格,即可与人成为忠诚的朋友,也可成为死敌。至于徒手搏斗,我更是行家里手。我向前一跳,抓住他的手。
“你说的若是实话,我就是你们的同盟者,我会跟你们走到底;如果你在撒谎,是国王设下的圈套——那好,伯爵,准备决斗吧!”
“不必决斗。”他用力把自己的手从我手中抽出来。“我们的事业很艰巨,我们应学会相互信任。”他揉了揉手腕,忧郁地望了望窗外。“我衷心希望我能依靠你。弗雷波与过去大大不同了。星际联邦的干预,使人们丧失了斗志。我什么人都不能依靠。”
“那些抓我到牢里去的人看来挺会打斗的。”
“那仅仅是力气!”他轻蔑地吐了口唾沫。“那些人没有头脑。只要我需要,我可把他们都雇来为我服务。我需要的是领袖人物,能带领弗雷波走向美好的未来!”
这时,我听到机器移动的声音并闻到一股烟味。我马上惊觉起来。结果发现一个老式的机器人步履蹒跚地端着盘子走进门来。原来是给我们端酒来了。
“这机器人是烧煤的?”我问。
“是的。”伯爵说。“这是弗雷波经济状况的一个典型的例子,是由于国王的无能造成的。在其他星球上,你见到过烧煤的机器人吗?”
“我想没有。”我好奇地看着机器人笨拙的动作。“当然,我离开这儿已很久很久了……情况是在变化的。”
“情况变得太慢了!200年来我们加入了联邦,可我们得到了什么?国王是得到了好处,可人民依然如故……”
其实,就我所知,联邦不想干预任何星球文明发展的进程。弗雷波是联邦疆域中一个偏远的星球,经济落后,与联邦联系也不多。当然,联邦可以在一夜之间给这儿运来上千个先进的机器人。可这对他们的经济有什么帮助呢?联邦的政策是,让当地人自己去发展。可伯爵不这么看,而安吉利娜十分聪明地利用了伯爵的偏见。
可安吉利娜在哪儿呢?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我已看到了安吉利娜的影子,但她人在哪儿呢?这时我被带到另一个房间,会见了伯爵的一些军官。
一位叫库特的年轻军人主动带我参观了伯爵的宅邸。这儿也是新旧文明交融的典型。宅邸四周是围墙,既像封建的城堡,又像现代的城镇。年轻人很直爽,他有问必答,但对整个阴谋知之不多。
“你结婚了吗?”我问。
“不,我想我还没有时间解决个人问题。现在谈恋爱也太迟了。把我们的大事解决之后,生活会好一些。那时谈个人问题也还来得及。”
“说得好。”我附和说。“那么伯爵呢?他结婚了吗?我离开这儿太久了,这类事我知道得不多。什么孩子啊、妻子啊、家庭啊……”我边说边偷偷注意观察他。
“呃……是的,你可以这么说。我是说伯爵结过婚。但出了点儿意外,现在他单身……”他欲言又止。
如果想追踪安吉利娜,那就得先发现有没有人暴死。当然,要把伯爵夫人的意外死亡与安吉利娜连在一起,需要极其丰富的想象力。如果伯爵夫人是正常亡故,库特当然不会害怕谈及这一话题。目前,我没有必要逼迫库特太紧。至少,我已找到了线索,找到安吉利娜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但安吉利娜采取了主动步骤。一个烧煤的机器人走来告知说,伯爵想见我。
我很高兴见到伯爵。“有什么任务,先生?”我问。
“坐下,坐下。”他把一盒雪茄烟向我身边一推。“抽烟吗?”“不,我已有一段时间不抽烟了。我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伯爵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他上下打量着我,然后突然开口问:“你知道雷德勃里奇家族吗?”“一点儿也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回答说。“怎么回事?”
“算了……算了,”他含含糊糊地说。“请跟我来。”
我们穿过层层走廊,一直向宅邸深处走去。最后在一个房间门前停下。这个房间与其他房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门口多了个门卫。
“不必搜身了,”伯爵说。“我带他进去。”
“一定得搜,”门卫说。“这是命令!”
太有意思了,在伯爵的城堡里,伯爵得听从别人的命令!这个发令人是谁?不是安吉利娜还能是什么人!我心里一阵激动。最后的时刻到了,我已为此等了好久了,但我必须保持镇静。
伯爵开了门,我跟在他后面进入房间。
尽管我知道马上要见到安吉利娜,但真的看到她安坐在桌子后面,还是使我大为惊讶。当然,她外表看上去已不太像安吉利娜,但我心中毫不怀疑,脸和头发的颜色都变了。
脸型变了,但像以前一样甜美漂亮,她的身材改变不多。她做的美容手术没我做的那么彻底,只作了一些表面的改变。
“这是本特·底伯斯托尔,”伯爵说。“这是你想见的人,安吉拉。”她还是个天使,只不过换了个名字。她喜欢使用含有“天使”意义的名字,这是她的弱点。
“喔,谢谢你,凯西特。”她说。原来伯爵名叫凯西特!“很高兴见到你,本特。”她毫无表情地说。
凯西特希望她能对自己更热情些,可安吉利娜不愿意理他,只顾自己翻阅桌上的文件。然后就叫他离开。
等凯西特走出房间后,安吉利娜就问:
“你对他们说你在星际部队服役的鬼话都是谎言。你为什么要骗他们?”
“我为什么要对他们说实话呢?”我不解地反问。
“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她还是毫无表情地问。
“这是我的私事。”我也同样毫无表情地回答她。“再说,你是谁?你怎么能左右凯西特伯爵?”
“你知道这儿是我说了算,所以你最好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不必怕我感到意外。我知道的事可能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不,可爱的安吉利娜,我的爱,我绝不会感到意外。但我还得扮演我目前的角色。“你是这场革命的创导者,是吧?”我用肯定的语气说。
“是的。”她亮出了自己的牌。现在她要看我的牌了。
“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说,“那我就告诉你。我是搞走私的。这个职业挺有意思,但你得知道把什么东西送到什么地方。几年来我赚了不少钱。最近,有几个星球政府因损失巨大而想追捕我,这真不公平。只允许政府欺骗公众,就不允许我吗?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回到故乡呆一阵子,休息一下再干。”
安吉利娜当然不是傻子。她反复质问我做走私生意的种种细节。好在我不是外行,对她的问题应答如流。看来,她对走私这一行当也是行家里手,提的问题都切中要害。
我们谈话的气氛好像是谈家常,边喝酒,边吸烟。安吉利娜故意制造一种轻松的气氛,以便使我放松警惕后露出破绽。我当然没那么傻,不会上她的当。当我们谈得差不多之后,我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能否告诉我,这儿的一个雷德布里奇家族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她问,态度依然那么平静冷漠。
“来这儿前,你的朋友凯西特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对他说我一无所知。这家族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想谋害我。”她说。
“太遗憾了,他们这样做是浪费时间和精力。”我想吹捧她一番。可她对此不屑一顾。“那我能为你做什么?”我问。
“我要你做我的贴身警卫——保镖。”她说。我笑了,正想开口恭维她一番,她又接下去说:“不必说什么恭维话了,凯西特说得够多了,我讨厌!”
“我只想说,我乐于从命。”我说,“请告诉我有关谋害你的那些人情况。”
“凯西特伯爵是结过婚的,”安吉利娜边说边玩弄着手中的酒杯。“他夫人自杀了,自杀方式十分愚蠢。她的家族——就是雷德布里奇家族——认为是我杀害了她。所以他们想报复我,杀害我。在这个落后的星球,复仇行为还十分盛行。”
这下子一切都清楚了。伯爵生来就是一个投机分子。他凭借娶一个富有而有势力的家族的姑娘,加强了自己的地位。这一切在安吉利娜出现之前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安吉利娜可能不了解这个星球上复仇的传统,在除掉她的绊脚石时无意中触犯了这一传统。也可能在阴谋进行过程中,伯爵出现了失误,因此安吉利娜处于危险之中。现在,安吉利娜想把我置于她与她的复仇者之间。现在,我该让她摊牌了。
“夫人是自杀吗?”我问。“还是你把她杀了?”
“对,我杀了她!”她说。现在,互相试探的阶段已经结束。双方的牌都已亮了出来。现在该由我作出决定了。
仇敌相恋
双方摊牌之后,我该怎么办呢?当然我得把她捉拿归案,但目前还办不到。何况,我还想了解清楚伯爵他们反叛的阴谋。此事属太空特警队的管辖范围。如果我想重新加入特警队的话,我当然应该送上几份有价值的见面礼。
不过,我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是否重新加入特警队。他们当然不会忘记我的违纪行为,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何况,我喜欢安吉利娜。在她身边,我就会忘记那些死在她手下的受害者的尸体。
我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十分满意。看着安吉利娜工作,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享受。而且,我得承认,从她那儿我也确实学到了一些东西。她单枪匹马,在一个和平的星球上策划一场革命——而且,这场革命完全可能成功。我也对她稍加帮助。有几次她向我征求意见,我都能立即提出建议,她也往往按我的建议行事。我当然没有干过推翻政府的事。但做坏事也有一般规律可循,这只不过是如何应用这些规律的问题。在最初几星期里,我主要是扮演保镖的角色。
过了一段时间,我逐渐了解到,伯爵本人并非一个坚决的革命者。行动的日子越接近,他变得越动摇。他的弱点越来越暴露清楚了,最后终于到了暴发的一天。
安吉利娜和伯爵在室内议事,我在门外守卫。只要可能,我就设法偷听他们的谈话。他们两人开始争论起来,我断断续续可以听到他们争论的话语。伯爵大喊大叫,他不断发出威胁以推延事件的进程。然后他改变了态度,声音放低了,所以我听不清他在讲些什么。安吉利娜的回答却非常干脆。“不!”这下伯爵又发起火来。
“为什么不?现在你老是说‘不’,我已听够了!”
我听到衣服撕碎的声音,就立即推门奔进去。我见到安吉利娜的衣服已被撕破,伯爵的指甲深深地掐进安吉利娜的手臂。我还来不及采取行动,安吉利娜已一手抓起桌上的一只瓶子向伯爵头上猛力一击,伯爵立即瘫倒在地。
“把枪收起来,本特——没事了。”她平静地说,同时把衣服往臂上一拉走出了房间。“你在这儿等我。”
很明显他们之间的合作出现了麻烦。几分钟之后,安吉利娜回来了。
她穿了一件长袍,掩盖了她手臂上的伤痕。我立即开口问:
“要我结果伯爵的命吗?说不定他会反叛你站到他们家族一边去。”
她摇了摇头说:“他还有用处。我得设法控制自己,你最好也别发火。”
“我不会发火。但你怎么还认为他可以与你合作呢?他醒来后可能会改变主意。”
这点小事安吉利娜不屑一顾。她挥手说:“我还能控制他,让他干我要他干的事——当然有一定的限度。这限度是因为他自己能力有限。我开始挑选他来领导这场革命时,不知道他这么无能。他胆小怕事,使我无法对他寄予太多的期望。他还有用处,可以做我们的傀儡。我们必须利用他这一角色。但以后权力应掌握在我们手里,决定得由我们来作出。”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她的话,就问:“你说‘我们’和‘我们的’这是不是包括我在内?”
安吉利娜往椅子背上一靠笑了。
“我要你和我合作,”她甜甜地说。“让伯爵做我们的马前卒。事成之后就把他干掉。你同意吗?”
“好啊,”我说。我惊喜得说不出话来。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难以平静。
“可为什么要我和你合作呢?我只不过是你的贴身警卫,保卫你的人身安全。我自己只想恢复我家族的地位和荣誉。这等于我从一个办公室里跑腿的小职员一下子变成了董事长。真令人难以置信!”
“你对自己的能力了解得最清楚,”她笑着说。“你能干得像我一样好,而且乐此不疲。我俩携手合作,可以在这个星球上千一场干脆利落的革命。你看怎么样?”
她这么讲时,我正在她背后踱步。她一转身伸手抱住了我。我感到她手指的热气透过了我薄薄的衬衫。她在对我微笑,她声音甜美。
“我们什么事都能干,是吗?——我和你两人。”
是吗?那还用说!这时,我情不自禁抱住了她,一低头就吻她的嘴唇。
她也抱着我,吻我。可一下她就移开了嘴唇,松开了手。我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不禁松开了手。
“怎么回事?”我问,心里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我很漂亮,是吗?”她的话好像在哭泣。“难道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吗?”
“你这是什么话!”我忍不住发火了。“是你要我吻你,这你不必否认。怎么一下子又变了?”
“你想吻她吗?”安吉利娜尖叫着。她把挂在项上的项链扯断向我丢来。项链上挂着一个保藏纪念品的贵重的金属小盒子。里面有一张放大的照片清晰可见。我刚向照片看了一眼,安吉利娜又改变了主意,马上把项链收回,并把我推出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