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一切都已准备妥当,那些沉甸甸的嫁妆,多得令所有的姐妹嫉妒。可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因为我要出嫁了,可新郎不是我喜欢的。
一整日一整日,我看着宫人在偌大的柒福殿忙里忙出,一派喜气,红色充斥着整座宫殿。没有人来关注我在做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我是怎么想的,父皇以为我真如他所了解的那样温婉得体,知书达理,永远不会做过分的事情,就连小时候送那几个小子去太监局,他也以为是婴姑的主意。他以为,他和母后都以为我是个听话的人。
确实,我知书达理,温婉得体,而且沉得住气。
我将所有的事藏在心里,表面上依旧是那个高傲的福临公主。可是没有人知道我和庚午计划好的一切。
在这深宫中我学的最好的一样东西,不是帝王之术,而是伪装。
出入御书房是我的特权,父皇从来不会阻挠我进入他的私人领域,以至于我知晓他的一切印章的藏身之处。甚至一些他以为我不会知道的东西的位置,比如,现在我袖中的兵符。一路上所有人皆向我行礼,我步步轻盈地回到自己店中,将东西给了婴姑,让英婴姑出宫转交给庚午,婴姑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她只忠心于我,我也只放心她。
然后我便只需安静等待,配合众人准备婚礼。
驸马的人选从庚午变为了一个陌生人,母后怕我一时想不开,时常来我殿中同我说话,但我的反应总是淡淡的,他便只是叹气,欲言又止。
半个月后,整个都城都浸在红色的海洋中,七公主出嫁,普天同庆,百姓们纷纷换上最明亮的色彩的新衣,来为公主祈福,愿她一生幸福、平安。
可是所嫁非我心中人,再多的祝福又有何用?
清晨,日头还未升起,我便起床梳洗完毕,等待上妆,玲子和灵儿皆不在,便由宫中年老的嬷嬷,为我梳妆打扮,我坐在铜镜前,任由她们摆弄,将一层层的胭脂敷在我娇艳如花的脸上,用上好的螺子黛,将我的眉毛,画得如同一弯柳叶,把鲜红色的唇印送至我的嘴边,我轻凑上前,抿了抿,瞬间唇红如血。乌黑柔顺的发丝被全部挽起,梳成了雍容华贵的牡丹髻,配上黄金打造的瑛合十二钗,重得几乎压断我的脖颈。最后,由母后亲手在我眉间点了一点朱砂痣,凤冠霞帔,金玉满堂,这哪里是一个公主出嫁!
母后扶起我,牵着我走到立着的大铜镜前,感叹道:“看哪,本宫的女儿多美!”
我缓缓抬起头,自鲜艳的裙角,到明艳的脸,那个人美的简直不是凡间之人,可是却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捶在了我的心口,这张脸,这个人,熟悉得可怕,陌生的可怕。
他们都退下去,准备外面的礼节,只留我一个人在空旷的殿内。
我愣愣的坐回小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化了浓妆的自己,半晌,我开始将她们给我上的浓妆抹去,自己执笔,一下又一下地描绘着淡雅的妆,这不是合乎礼节的妆扮,却是庚午喜欢的,我希望他来接我的时候看到的,是他最想看到的我。
又是那个梦,可这次梦中的一切都清晰了,我看到那个女子一身大红色嫁衣行至我身前,目光冷冽而空洞:“求你,替我完成我的夙愿,帮我问问他……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我被惊醒,心中有着无限的恐惧,那个女子,那张脸,那样熟悉,那样陌生,那样……像我!
我按捺下心中的疑惑,伸手,抽出梳妆台最里面的夹层,取出一封书信,这是我之前准备给庚午的,这么多年,我从未对他说过一次“喜欢”,鬼使神差的,我在信上又添了一句:阿午,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吧嗒”有无色的液体落在字里行间,蕴开小小的涟漪。什么时候,我也会哭了?
我将笔搁下,重新把书信折好,放在桌案上,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不安的情绪蔓延至全身,我不敢出这座宫殿,我怕,但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我只能相信庚午,相信他会来接我,相信他深爱着我,相信他所做的都是对的,相信他从未骗过我。
越是心慌,越要镇静,我把要送予他的信,放回了那个夹层,那个只有我和他知道的夹层,等着命运到来。
屋外传来了灵儿的哭喊声,我忽地转头,感觉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斑驳,眼前的所有都化作一束束光向我袭来。
我是小七,
大婚那日,我决定悔婚出逃,
但来接我的人,
不是庚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