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我这张歌纸怎么不清楚，请把你的借给我对对看。”黄郁福估计他写好了称呼就找了个漂亮的借口非常及时地边说边凑过来掀起歌纸看信上的称呼。看到果然是在给自己写信时忙把歌纸重新遮上很老实地坐到座位上去，一直看着他把信写完。
“看到你给我的信后我非常高兴。说内心话，我也是很喜欢你。只不过我们才相识一个月呀，我们还不了解呀，况且，学校禁止谈恋爱呀。你是否想过，我们在农校还要读三年呢，你想我们毕业后能分到一起吗？我家里穷，父亲有病，到时候你不后悔吗？郁福同学，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同学王祥匆草。”
到教室来的同学不一会儿就走光了，只剩王祥和黄郁福在教室，王祥很快就把信写好，交给黄郁福后就走出教室了。
黄郁福忐忑不安地接过信，读到“黄郁福同学”这个称呼时心就凉了半截，再继续看下去，她读得似懂非懂。
“说内心话，我也很喜欢你。”他也喜欢我，他真喜欢我。说明我没有看错，我并不是一厢情愿。这一句话足够她兴奋几天的，后面的，她真是不想读下去了，爱你就爱你嘛，想那么多干啥，唉，大胆地爱吧，何必要爱得那么累呢？王祥，我们也认识一个月了，我们相处很好，我们彼此都很快乐。说实在的，自从认识你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同一般，我就喜欢上了你，原来三位女同学还挖苦过我现在倒羡慕我了呢。学校禁止谈恋爱只是讲得严，真正禁止的是乱搞两性关系。我们谈恋爱不公开不承认就是了嘛。我们还要读三年书正好可以相互帮助相互支持不是更好吗，娄底和冷水江本来就不远，还可以调动嘛，你家里穷，我爱的是你呀，又不是你家里的钱物，我没有这么想你何必去这么想呢。至少我们都会有工作，只要我们相亲相爱，这就够了。对，我要把我的想法告诉他，打消他的种种顾虑，黄郁福在心里这样说。
“你早点到教室里来啰，我有话跟你说。”好几次她跟在他身后说。
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就像原来曾老师交代他做事时没听进去一样。
他总是躲着她，有几次见她一个人在教室里时他吓得赶紧溜走。他没有给她当面解释的机会。其实，他是担心别人发现他和她单独在一起而引起非议，学校禁止谈恋爱，两人单独在一起不是谈恋爱公开和学校作对吗？自己是学生干部呀，他认为写信别人难以发现也不好干涉是最安全的。如果她真正爱他的话她是会写信向他解释的。他虽然问了那么多问题，回信也很冷淡，但是，他内心里是希望她打消他的一切顾虑，给他勇气，他会和她谈下去，因为他觉得他也是离不开她了。他希望她能理解。
但是她不能理解他。她认为既然有了开端，以后有什么就要当面谈清楚，写信容易给学校留下把柄也浪费时间。当然，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学校里发现了也无可厚非，最多骂一顿，只要我们不做出越轨的事。骂一顿又算得上什么，只要他真心爱我。说实在的，她还真希望全校的人都知道她和他恋爱呢。男女同学就不能单独相处吗？教室的门敞开着，我们又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
可是，王祥躲着我！可见，他说他也喜欢我，纯属谎言。不谈就不谈嘛干吗要躲着我，我受不了。于是，她终于伤心地哭了，不谈就不谈，有什么了不起，这么多男孩子追我我还不动心呢。她恨恨地说。
“幸亏，那两封信……”她为自己能够周密地想到这一招欢喜不已。她想好了，下一步该怎么走。
四天后，王祥收到了黄郁福的一封短信。
“王祥同学，你好，读了你的信我感到莫名其妙。因为我并没有给你什么东西呀，我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给你信了呢？我没印象呀。不过我倒是真的丢了两封信，是不是有人偷看了把它们丢进你的课桌故意捉弄我俩呢。请你把它们还给我吧，你还是个学生干部，我相信，你姿态会很高的。同学黄郁福敬上。”
黄郁福把信交给王祥时既生气又得意。
王祥读完这封信，肺都气炸了。他相信她，相信她讲的是真话，她没有给他信，不能生她的气，她和自己一样是受害者。被人愚弄了。她并没有说要和他恋爱，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王祥觉得受了极大的污辱，被人当猴耍了。谁这么大的胆子，对，偷看别人的信是违法的，是谁在捉弄我们？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王祥气愤异常。他真想把这个捉弄他们的人找出来狠狠地揍一顿。
“大胆刁民，竟敢捉弄鄙人。”收到信的当天，同学们都在教室里自习的时候，王祥走上了讲台在黑板上写下了这句话。黄郁福吓得面如土色，她是看着他怒气冲冲走上讲台去的。开始写“大胆刁妇，竟敢捉弄鄙人。”写完之后又将“妇”改成了“民”
字，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她是吓得浑身发抖了，交给他信时那种得意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仅仅还只是个开端，王祥已被气昏了头。他首先去找曾老师说了此事，并要求曾老师查出这个人来。
“曾老师，偷看人家的信是违法的，进校才这么久就去偷人家信看太不像话了，我要求一定要查出这个人来严肃处理。”
曾老师答应去查。但几天后无结果。
黄郁福已经被吓坏了，不知道如何收场。她本想去告诉王祥信是她给的，但她没有勇气，如果她这时候去承认，结果也许不会弄得那么糟了。
见曾老师查不出什么结果，王祥把这件事报告了学生科张科长。并把那两封信也交给了张科长，同时要求张科长把偷人家信看的人查出来后把信退还给黄郁福。
“张科长，偷看人家的信是违法的。我要求一定要查出这个人来严肃处理。”王祥再三要求道。
就在王祥把那两封信交给张科长的当天晚上，全校女生集中在学校小会议室开会，听张科长训话。
“……不准谈恋爱，大小会议都讲，有人却偏偏要谈。农校女生本来不多，很少，男生主动追女生还可以理解。可是，偏偏还有个别女学生不要脸，不知自己脸皮有多厚，硬是主动去追男生。真是不可思议，真是农校奇闻。农作二十一班就出了这样的事，进校才一个多月呀，就熬不住了，还有三年啊，怎么过呢？不信，你们看，这两封信，在我手里，是一个男生交给我的。像话吗？你们是女学生，主动去追男生，自尊心到哪去了……黄郁福，来，把你的这两封信拿去吧。”
黄郁福接过信，当场就气得把它撕得粉碎，跑到寝室里大哭一场。
王祥当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还在缠着曾老师要把班上这个偷信看的人查出来呢。
“王祥，你为什么老是缠着这个不放呢？”明显的，曾老师有些不耐烦了。
“曾老师，偷看别人的信是违法的。”王祥仍有些不甘心。
“王祥，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信交到学校去呢？”
“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一定要把这个人查出来。”
“唉，这个人要是黄郁福自己呢？”
“不会的。她跟我说过，信不是她给我的。是有人偷走了她的信。有人在捉弄我们。”
“是她怎样。不是她又怎么样。”曾老师不耐烦地边说边走开了。
是她和不是她当然是两回事，王祥想。王祥开始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黄郁福自己。黄郁福写信跟自己说过的，她没有给他什么，是有人偷走了她的信，故意捉弄他们。
是她和不是她当然是两回事，王祥想，是她的话，一切问题都可以简单解决，首先他不是自作多情，没有谁捉弄他们，他不会对同学产生敌意，当然他也绝不会把信交到学校那里去，吵着要查那个偷信看的人。不是她的话，说明根本没有她在追他在爱他这回事，他也就不可能再爱她了，完全是自己神经病。
以后几天里，王祥经常注意到好些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女学生、女教师在他背后指指点点，指着他议论。
“就是他。”
“他就是王祥.”
“就是他把黄郁福给他的信交到了学校里。”
“这男人真可恨。”
黄郁福开始躲着他。偶尔相见时也是瞪起一双仇恨的眼。而王祥却是盼着见到她，一见到她就高兴地投以友好的笑。
噫，你瞪我干吗？我还在给你查那个偷看你信的人呢，你不感谢我却还在恨我？
为什么呢？王祥迷惑不解。
黄郁福伤心苦恼极了。看到王祥还那么高兴地冲自己笑，更是恨不打一处来。“你欺负我！你还得意！我真想吃了你。”她在寝室里哭鼻子，摔东西，骂王祥是畜生。
“你这头凶残的禽兽。”
同寝室的三个女同学忍不住了，团结起来对付王祥。
“王祥，就是你偷看了黄郁福的信。你偷看了还要去学校告黄郁福的状，把信交到学校去得表扬。你真是个狠心的男人。你知道，学校把黄郁福骂得好惨，几天来她一直在寝室里哭，摔东西，你却若无其事。这都怪你，你太欺负人了，太没良心了。”
怎么会这样呢？王祥不解了。学校把她骂得好惨？学校有什么理由骂她？她没错呀。我没良心？我欺负她？这是什么话！我是在查那个偷看她信捉弄我们的人呀，其他没干什么呀。好吧，如果是这样，我就不要求去查这个人了，这该行了吧。
宣传部长兼广播室室长肖鸿找王祥出去散步了。
“王祥，祝贺你，你走桃花运啦。黄郁福爱上你了。你的稿件都是她播讲的，她不喜欢播别人的稿子，你的稿子也不允许别人播，她向我要了这个特权。她经常跟我们谈起你，说她和你在恋爱。”
“真的吗？你没骗我吧。我最痛恨捉弄我的人。”
“我没有骗你，从第一天接你们进校开始，就把你当好朋友看了。你还记得当时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当然。我们从认识开始就是好朋友。”
“对呀。听说你把她给你的信交到了学校里，是不是啊。”
“是的啊。可是她跟我说信不是她给我的，她不是把信亲手送到我的手上，我相信了她的话。”说完，他就把那两封信什么时候如何到了他的手上，然后为什么把信交到学校去的原因和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黄郁福很聪明，她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说实在的我还没有发现一个女孩子像她那样主动去追男孩的。她爱你爱得太痴迷。她这样做，说明她计划已久，终于想出这么一个方式表露出来。唉，她采取了这样一种示爱方式。”
“我第二天早晨，正好是星期天，就给她回了信，信的内容我刚才也已经跟你说了，其实我也是很喜欢她的，很想跟她谈下去才给她回信，要不然我就不会给她回信，直接把她的信还给她就是了。”
“关键是你的信没有回好。她为自己留条后路是害怕你不爱她，害怕遭到你的拒绝，你的信很含糊，人家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到时她担心自己下不了台，从你的回信也很难看出你是爱她的，是要和她谈下去的，况且人家三番五次约你而你又故意躲避，你叫人家怎么想啊。结果，你却把她给你的信交到学校去，我真想不出，你怎么会这样做呢？”
“我当时是气昏了头。我刚才跟你说了，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心一意想查出那个偷人家信看的人。是黄郁福说别人偷走了她的信，我当时的确相信她的话，我们被别人捉弄。”
“黄郁福当然很恨你，这可以理解。她对我们埋怨你说，不谈就不谈，无论如何不应该捅到学校里去，你不谈，她已经很伤心了，让学校知道了，这不更叫她当众出丑吗？”
“我没有说我不跟她谈呀。我不是说了我也很喜欢她吗。我也不知道会闹到这个地步。唉，我真是愚蠢呀。”
“唉。也是。你们呀。黄郁福弄巧成拙，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全校师生都在议论他们，终于把整个学校闹得沸沸扬扬。王祥和黄郁福成了学校的风流人物，一些曾在黄郁福面前吃过苦头的男生更是幸灾乐祸，在黄郁福面前耀武扬威起来。
“王祥，你干得好。这些娘们刁滑得很，你要替我们男生整治整治她们。走，我们请客。”经常有一些在女生面前碰过钉子的男生来找王祥玩。
“你们胡说些什么呀。别来烦我。你们走，我哪也不会去的。”王祥莫名其妙地烦恼起来，他很懊悔，无意中竟伤害了一个女孩的心，他愧疚。悔不该把那两封信交到学校去，给黄郁福带来痛苦，给自己带来烦恼，当时为什么这么傻呢。
他开始关心起她来，见她生气自己也生气。
“唉，我真该死。”他见了她就自责。
他本想单独找她道歉，把事情讲清楚，但是他不敢，怕别人胡猜，孤男寡女在一起会干些什么，学校禁止谈恋爱，他们是不是又在谈了？
“……人生总有不如意，何必埋怨谁……”近段时间来，王祥总唱一些伤感的歌，他唱《美酒加咖啡》比邓丽君唱的还使人心碎。“我驾着一只小船，漂泊在人生的海面……那海水又咸又苦，又苦又咸。”他唱出来时心里比海水还咸还苦。
后来，黄郁福从肖鸿等人的口里得知王祥的真实意图时，又悲又喜，又喜又悲，真是悲喜交集。
王祥痛苦不堪的样子，黄郁福也心痛了起来。她无法看着他如此痛苦下去，她也再不为自己的委屈而伤心了。女人毕竟是女人，女人的心始终是善良的。她想来想去，认为不能怪他，只怪自己自作聪明，说来说去还是她首先搅乱了他的生活。
不是吗？如果不是她，他会这样吗？
“你别这样了，我求你。你别这样了，啊。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啦。都是我不好，行了吗？”当他们坐到一起时，黄郁福望着王祥轻声说。
“你肯原谅我了？”当她冲自己微笑时，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仿佛在问。她微笑着点头，仿佛在答。于是，他也微笑了，终于，他们一起笑了……这以后很长一段日子，他们相互谅解，很平静地相处。
只要爱情还在，受点委屈算什么。
对。只要爱情还在，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10.元旦就要到了……每年的元旦，学校都要举行庆典，这也是为了丰富学生的课外生活。庆典活动主要由团委组织，要求每个班出四个节目，以班为单位还要进行团体评比，女生很少，因此，每个女生是必须参加的。
二十一班准备的四个节目是：杨铁勋一个男声独唱，一个男声表演唱，一个女声表演唱，黄郁福一个独舞。
黄郁福身材极好，能歌善舞，在高中时就是舞台上的活跃分子。
可是，黄郁福这次就是不愿意参加。
同学们问她为什么不参加时，她说：“王祥为什么不报名，他为什么不参加。”
她反复表态说：“王祥是学生干部，他不参加我就不参加。”
男生多，王祥不参加不要紧，男生的节目同样可以找其他人演出，女生少，黄郁福不参加，女生的节目就无法演出了。
别的班级已经排练得热火朝天，二十一班却无动静。曾老师着了急。
“王祥你一定要参加。你不参加的话，黄郁福也就不参加了。”周时娥率另外两位女同学来求王祥，“算我们求你，你也要为班里争名誉呀。”
王祥于是参加了，并担任男声表演唱的主角。黄郁福排练时格外卖劲。结果是二十一班的节目第一个彩排出来。
啊，爱情的力量！
表演那天，王祥和黄郁福发挥得特别好，特别是王祥，很入角色，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
演出结果是二十一班得了团体第一名。
为了庆祝元旦，学生会和团委还联合出了特刊，广播室举办了特别节目。王祥写了首诗在特刊刊出并在广播特别节目中播出。
“……没有预约/同来农校聚首/不是有缘/而是一个共同的心愿/为了祖国的农业事业……”
黄郁福拿着王祥的诗稿在寝室里读了一遍又一遍。
“你别读了。你想把我们羡慕死。要读你就和你的小诗人一块去读吧。我未来的诗人夫人。”庞朝晖边说边佯装跑过去抢夺诗稿。
“要读，要读，就是要读。”黄郁福兴奋地说。
